荒原的风裹着沙粒打在苏寒脸上，他眯起眼望向那座血色山门。
门匾上\"沧澜宗\"三字泛着暗红，像被人用新鲜血液重新描摹过，连门柱上的云纹都比记忆中多出三圈回旋——这不是他待了十年的沧澜宗，连一砖一瓦都在诉说陌生。
\"苏寒。\"姬九黎的指尖突然掐进他掌心，她的呼吸有些发颤，\"我的星辰剑...不见了。\"
他低头，果然见她腰间的剑鞘空着。
往常那柄缠着星轨的长剑，此刻连共鸣都断得干干净净。
更让他心沉的是，当他试着运转体内鸿蒙之气时，丹田处竟像被挖空的枯井，荒古圣体特有的温热彻底消失，掌心那道总泛着金光的命纹，此刻淡得几乎看不见。
\"我也是。\"他声音发紧，反手握住姬九黎微凉的手，\"圣体...被封了。\"
林无涯突然低喝一声。
两人转头，见他正盯着怀中的破劫剑胚——原本刻着\"下一个吞噬者：镜我\"的血字已彻底消失，剑身上浮起新的字迹，像是用剑胚本身的血锈刻成：\"本源重置完成，请选择宿主绑定方式。\"
\"这剑...不认我了？\"林无涯喉结滚动，指腹轻轻蹭过剑身。
剑胚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嗡鸣，反而像块普通铁锭般沉得压手。
他忽然想起前世被苏寒斩落时的剧痛，那时这柄剑还只是块废铁，如今却连与他的羁绊都要斩断？
\"先别急着下结论。\"苏寒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半分笑意。
他望着山门处两个垂首的守门弟子，那两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杂役服，腰间挂着同样的青铜令牌，可当他走到近前时，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他们是透明的。
\"试试这个。\"姬九黎突然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淡蓝灵气——这是她九窍玲珑心最基础的探知术。
可那缕灵气刚触及守门弟子，便像泥牛入海般消散，\"他们...不是活人，甚至不是幻象。
更像...被固定在某个时间点的投影。\"
苏寒伸手在弟子眼前晃了晃。
对方的目光依然穿过他，落在远处荒原上。
他又试着触碰对方肩膀，手掌竟直接穿了过去——那弟子的身体像团雾气，看似实在，实则没有半点触感。
\"时空错位不是简单的时间回溯。\"姬九黎按住眉心，\"天道法则在我们身上留下的印记被抹除了，所以他们感知不到我们。\"她忽然顿住，\"或许...这里的'沧澜宗'，是某个被封存的历史碎片？\"
林无涯的剑胚突然发烫。
他慌忙抱紧剑，就见剑身浮现出一道微光，直指山门右侧的角门。
那扇门半开着，门内影影绰绰能看见藏经阁的飞檐——他们在沧澜宗时，总爱从这里溜去偷阅典籍。
\"去藏经阁。\"苏寒当机立断，\"或许能找到线索。\"
三人穿过角门时，守门弟子依然无动于衷。
藏经阁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若有若无的檀香。
苏寒推开门的瞬间，满室古籍突然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哗啦啦翻卷，像是在急切诉说什么。
\"小心。\"姬九黎拽住他的衣袖，星辰剑虽然不在，她的指尖却泛起淡青色光纹——那是九窍玲珑心在强行运转的征兆，\"这里的灵气...很不对劲，像是被人刻意清洗过。\"
林无涯的剑胚突然\"铮\"地出鞘，悬浮在半空，剑尖指向第三排书架。
苏寒顺着方向望去，最上层摆着一本黑皮古籍，封皮上用金漆写着《弑天录》，边角的磨损痕迹与他记忆中宗内严禁翻阅的禁书《上古秘辛》如出一辙。
他跃上书架，指尖刚碰到书脊，封皮突然自动翻开。
第一页的字迹如刀刻般深嵌在纸页里：\"鸿蒙历三千载，剑尊苏寒逆天道，斩天命，裂鸿蒙，终致纪元崩毁。\"
\"轰——\"
苏寒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名字像根烧红的铁钎，直接戳进他的记忆里。
前世零星的碎片突然翻涌：血雾弥漫的战场，手中握着比破劫剑更锋利的弑天剑，还有姬九黎当时的面容——不是现在的冷艳，而是带着悲怆的质问：\"你真要毁了这一切？\"
\"苏寒？\"姬九黎的手按在他后背，\"你的脸色很差。\"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纸页继续翻动，后面的内容更让他血液凝固：\"剑尊陨落前，以圣体为引，将纪元残片封入时空缝隙。
镜我现世之日，即残片复苏之时...\"
\"镜我...\"林无涯凑过来看，声音发闷，\"就是之前从裂缝里出来的那个'你'？\"
\"他说'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苏寒捏紧书页，指节发白，\"或许这所谓的'时空错位'，根本就是他布的局——让我们亲眼看见自己曾经的'罪孽'，摧毁道心。\"
姬九黎突然抽走他手中的书。
她的指尖划过\"裂鸿蒙\"三字，眼底闪过异色：\"这里的记载有问题。
我在天道记忆里看过鸿蒙崩毁的画面，动手的不是剑尊，是...\"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神发空，\"我的记忆...在模糊。\"
\"砰！\"
整座藏经阁剧烈震动。
头顶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书架接连倾倒，古籍如蝶群般纷飞。
苏寒立刻将姬九黎护在身侧，林无涯的剑胚重新落入他手中，这次剑身不再冰冷，反而传来微弱的温热，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悸。
\"你们不该回来。\"
冰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
苏寒抬头，就见虚空里浮现出无数道金色锁链，链身上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正从四面八方穿透藏经阁，向他们绞杀而来。
\"是天命玉牒的力量！\"姬九黎突然拽住他手腕，九窍玲珑心处亮起幽光，\"他们在阻止我们触碰真相！\"
苏寒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涌进口腔。
他能感觉到，某种被封印的力量正在体内苏醒——不是荒古圣体，而是更古老、更暴烈的存在，像是藏在灵魂最深处的火种，被这危机点燃了。
\"抓稳我！\"他低吼一声，拉着姬九黎的手，另一只手握住林无涯的手腕。
三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金色锁链擦着他们的衣角划过，在墙上留下深可见骨的痕迹。
空间扭曲的瞬间，姬九黎瞥见苏寒胸口闪过一道金光。
她下意识低头，就见自己心口处，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正从皮肤下缓缓浮现——那纹路的形状，与苏寒曾经的荒古天命纹分毫不差，像被人用刻刀烙进去的。
等再睁眼时，三人已坠入一片由无数光纹交织而成的空间。
那些光纹像活物般缠绕着他们的手腕，苏寒能听见细碎的低语，像是无数个\"苏寒\"在他耳边重复：\"来找我...来找我...\"
姬九黎摸向心口，那里的命纹还在发烫。
她望着悬浮在光纹中的苏寒，突然想起《弑天录》里的另一句话：\"创世与灭世，本就是同一片硬币的两面。\"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黑暗里，那个带着刀疤的\"镜我\"正倚着虚空而立，指尖敲了敲掌心的命纹——与苏寒消失的那道，一模一样。
\"游戏，才刚进入高潮。\"他低笑一声，身影融入光纹，\"我的好哥哥，你准备好面对真正的自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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