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九黎是被一阵温热的触感弄醒的。
掌心被人牢牢攥着，指节间还沾着未干的冷汗。
她睫毛轻颤，最先撞进视野的是苏寒紧绷的下颌线——他半跪在石台前，额头抵着她手背，发梢垂落扫过她腕间，像在竭力克制什么。
\"醒了？\"苏寒抬头时眼底红血丝密布，声音哑得厉害。
他拇指摩挲她虎口那道浅浅的月牙疤，那是昨日在千机阁替她挡淬毒飞刃时留下的，\"刚才你心跳停了三息。\"
三息？
姬九黎瞳孔微缩。
她想坐起来，却被苏寒按住肩膀，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浸透了冷汗，里衣黏在皮肤上，九窍玲珑心的位置正传来奇异的震颤，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弄心脉。
\"等等。\"她低头看向胸口，原本藏在锁骨下的剑痕正在发烫，淡金色纹路顺着肌理蔓延，\"我的...命纹？\"
话音未落，苏寒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姬九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两人交叠的手间浮起半透明光链，从她心口的九窍纹章开始，缠绕过交握的指节，没入苏寒左手背的荒古命纹。
光链泛着星砂般的碎芒，每流动一圈，她就觉得识海清明一分，而苏寒原本因透支而苍白的脸色，竟有了几分血色。
\"这是...\"她指尖轻触光链，触感像浸了温水的蚕丝，却带着某种令灵魂战栗的熟悉感。
\"命格光链。\"林无涯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位银发剑灵不知何时半跪在地，正盯着两人相握的手，指尖掐进青石板里，\"我在古籍见过记载——只有同源共生的命盘，才会在共鸣时凝结这种...因果线。\"
光链突然剧烈震颤，姬九黎眼前闪过刺目金光。
再睁眼时，苏寒胸前的衣物自动退开三寸，一道与她眉心星纹一模一样的印记正浮现在他锁骨下方，纹路里流转着她本命剑\"御星辰\"的银芒；而她自己心口，不知何时多了道玄奥的荒古图腾，正是苏寒左手背那道命纹的缩小版。
\"九黎？\"苏寒声音发紧，他另一只手悬在她心口上方，不敢触碰，\"你...疼吗？\"
姬九黎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轻轻覆上他胸前的星纹。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画面涌入识海——寒夜柴房里被欺辱的杂役少年攥着破剑咬牙忍耐，秘境深处为救濒死幼兽强行逆转经脉的咳血身影，还有那道站在鸿蒙裂缝前、周身环绕着千万断剑的背影，每道剑刃上都刻着\"斩天\"二字。
\"这是...你的记忆？\"她喉头发哽，那些她从未参与的岁月，此刻却像刻在自己骨血里，\"原来你受了这么多苦...\"
\"该说这句话的是我。\"苏寒反手握住她抚在自己心口的手，按在自己左胸，\"我能感觉到...你封印天道时的灼痛，被轮回之力碾碎神魂的窒息，还有每次转世前最后一刻的...不舍。\"
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林无涯突然踉跄着后退两步，手中的剑穗在发抖：\"小友，九黎姑娘...你们的命盘重合了。
刚才我用神识探了探，现在你们的气运、寿元、甚至记忆总量，都变成了同一个数值。\"他喉结滚动，\"这不是'共生'，是'同源'——你们现在，活成了同一个人。\"
\"同源么...\"姬九黎望着两人交缠的光链，突然笑了，只是那笑里带着几分苦涩，\"怪不得我刚才在记忆里看见...前世的你举剑指向我时，眼里全是血，可最后那剑刺进我心口时，你自己的神魂也碎了一半。\"
苏寒的呼吸陡然一滞。
\"我想起来了。\"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眉心，那里正浮起一道极淡的剑痕，与她心口的印记如出一辙，\"上一世我是天道化身，你为了破局必须封印我；这一世我成了被天道反噬的天女，你又成了要带我斩天的...弑天者。\"她仰头看他，星纹在眼尾流转，\"原来我们早就在轮回里，把相杀和相爱，都刻进命盘了。\"
\"所以这一世，我们不杀。\"苏寒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破劫剑胚在他腰间发出清鸣，\"要杀，就一起杀向天道；要活，就一起活到鸿蒙尽头。\"
话音刚落，破劫剑胚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浮起幽蓝字迹：【检测到同源命盘缔结，命运置换功能升级——可双向转移反噬代价，当前成功率提升至87%】
\"双向？\"苏寒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剑胚里传来的兴奋，像幼兽终于找到同伴，\"这样我们就能...\"
\"先别急着规划。\"姬九黎突然指向他们身后。
不知何时，原本封闭的碑塔第六层石门正缓缓开启，门上的金色铭文在发光，\"真正的宿命，始于你愿为谁而战。\"
苏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石门后涌出的雾气里，隐约能看见石阶延伸向未知深处。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她发间的星坠正与他胸前的印记共鸣，连呼吸都同频起来。
\"为你。\"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刻进骨血，\"为你，为这一世我们能站在一起的每一刻。\"
姬九黎将脸埋进他颈窝，闻见熟悉的剑刃与松木香。
她听见石门完全开启的轻响，听见林无涯收剑入鞘的脆鸣，最后听见门后传来一道声音，熟悉得让她心脏漏跳一拍——
\"欢迎回来，弑天者。\"
那声音像浸过鸿蒙初开时的晨露，又像裹着千万年的霜雪，分明从未听过，却让她和苏寒同时顿住脚步。
姬九黎抬头，正迎上苏寒沉如深潭的目光。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雾气打湿的发梢，嘴角勾起抹她从未见过的、带着几分锋利的笑。
\"走。\"他抱着她迈步向门内，破劫剑胚在腰间嗡鸣，\"去会会，这一世的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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