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界的风卷着法则碎片从指缝漏过，苏寒能清晰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
姬九黎的九窍玲珑心在她心口处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最后一点星芒从她眼底褪尽时，他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尾音：“这一次……别忘了我。”
“我怎么会忘？”苏寒喉间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早该想到的，共生枷锁里命数的天平从来不会真正平衡——当他用逆命纹撕碎“源”的法则时，就注定要拿她的命来填这道裂痕。
九窍玲珑心“咔”地碎成万千光点，每一粒星芒触到苏寒皮肤时都烫得惊人，像她从前在他耳边说“笨蛋”时的温度。
那些光钻进他的血脉，顺着命纹游走，荒古天命纹在他右臂腾起金焰，原本暗红的纹路竟开始泛起琉璃般的光晕。
“九黎！”苏寒攥紧她逐渐透明的手腕，指节发白，“你说要埋在桃树下的酒，我连酒坛都备好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睁眼看看，我现在能重塑天道了，能让你……”
话没说完，命纹核心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团悬浮在源界中央的光团炸成碎片，刺目的白光裹着鸿蒙之气铺天盖地涌来。
苏寒本能地用身体护住怀里的人，却发现姬九黎的身影已彻底融成星芒，只余下一片淡青色的命纹碎片，静静躺在他掌心。
力量如火山喷发般灌进识海。
苏寒能清晰感知到每一缕风的轨迹，每一粒尘埃的重量，甚至能听见千里外九州大地的心跳。
荒古天命纹在他身后凝成十丈高的命盘，盘上“创世”二字金光流转——他终于成了这方世界的命格主宰。
“你以为赢了吗？”
沙哑的低语突然在识海炸响。
苏寒瞳孔骤缩，看见“源”的意识残片在命盘前扭曲，像团被烧化的蜡，“‘创世协议’早已启动……轮回不会终止。”
剧痛从识海深处翻涌上来，苏寒踉跄半步，掌心的命纹碎片突然发烫。
他低头望去，碎片上隐约映出姬九黎的眉眼，和她最后那句“别忘了我”重叠在一起。
不安像根细针扎进心脏——所谓的“赢”，会不会只是另一场轮回的开始？
源界的光逐渐敛去，露出下方千疮百孔的九州大地。
断壁残垣间，曾经被“源”的法则禁锢的生灵正缓缓苏醒；天空中两轮被法则割裂的月亮开始靠近，银辉交融处，竟有桃花瓣随着风飘来，是沧澜宗后山的方向。
苏寒深吸一口气，命盘在身后缓缓转动。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旧世界的法则如碎纸般簌簌坠落——系统的签到倒计时、境界的诅咒枷锁、连“源”强加的共生悖论，全部被他揉成光尘。
新的法则从命盘里流淌出来，像条金色的河，所过之处，枯木抽芽，断剑重生。
当最后一缕旧律消散时，苏寒站在了沧澜宗的废墟上。
曾经的杂役房只剩半面残墙，墙根下那坛他藏了三年的“九黎醉”竟完好无损，泥封上还沾着新鲜的桃花瓣。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酒坛上自己刻的歪扭字迹“待九黎醒，共饮此坛”，喉结动了动。
“哇——”
婴儿的啼哭突然从山脚下传来。
苏寒猛地抬头，看见山坳里新搭的竹屋前，裹着红布的婴孩正被妇人抱在怀里。
阳光穿过云层落下来，照得孩子的眼尾有粒淡红色的小痣，像被风吹散的墨点。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公子？”
身后传来清浅的唤声。
苏寒转身的动作太急，破劫剑胚从腰间滑落，“当啷”砸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月白裙裾，眼尾泪痣，连发间那支青玉簪的弧度，都和记忆里的人重叠到分毫不差。
风突然大了。
那道身影像片被风卷起的云，眨眼间便消散在桃花里。
苏寒踉跄着追过去，却只抓到一把带着桃香的风。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命纹碎片，发现碎片上的光晕正在轻轻震颤，像某种沉睡的力量被唤醒。
破劫剑胚在脚边发出清鸣，剑身上“噬主预警”的血纹竟罕见地淡了几分。
苏寒弯腰拾起剑，抬头望向重铸后的天空——双月已合为一轮，银辉里仿佛有命运的齿轮在转动，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他握紧掌心的命纹碎片，指节因用力泛白。
山脚下的婴儿还在哭，声音清亮得像新凿的泉水。
而在那片桃花深处，似乎有个声音正隔着轮回在唤他：“笨蛋，这次……换我来找你了。”
风卷着桃花掠过他的眉梢，苏寒忽然笑了。
他将命纹碎片贴近心口，那里能清晰感觉到属于姬九黎的星芒在跳动。
破劫剑胚在他手中嗡鸣，剑身映出他眼底翻涌的光——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法则，割断他们的命数。
命运的齿轮，在无声中，又转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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