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钥匙深深硌入池小橙的掌心，那寒意仿佛直接冻结了她的血液，连同她的呼吸和心跳一起凝滞。
哈尔消失的走廊拐角处，只剩下更深的阴影和墙体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巨兽垂死的喘息。
“跑，或者留下战斗……你自己选！”
他最后的话语，冰冷、决绝，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嘲弄，如同最终的审判，在她空荡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砸得她灵魂生疼。
这算什么选择？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
跑？她能跑到哪里？城堡之外是萨利曼夫人的钢铁洪流和那些收割灵魂的幽灵骑士，这片焦土之上，早已没有安全之地。
离开这座正在崩解、却也是唯一能提供些许庇护的移动城堡，她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战？她拿什么战？她不是哈尔那样强大的魔法师，没有苏菲的坚韧和智慧，她只是一个意外闯入这个残酷世界的灵魂，靠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小聪明和迫不得已的“病娇”表演，才侥幸活到现在。
她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谈何战斗？
控制室方向传来的魔法波动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剧烈如风暴，时而又微弱如风中残烛。
墙壁的震颤加剧，大块大块的墙皮和灰尘簌簌落下。
她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哈尔正站在那个吞噬他生命的控制核心前，用他飞速石化的身躯作为最后的燃料，维系着这座城堡摇摇欲坠的防御，或许……也维系着她短暂生存的可能。
他将这枚沉重冰冷的钥匙抛给她，根本不是在给她选择。他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他替她选择了“生”的路，而他自己，则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那条“死”的绝路。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悲愤和无力感，如同岩浆般从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犹豫和计算。
凭什么？
凭什么总是他来决定一切？决定她的去留，决定她的生死，甚至决定她该如何感受？
她受够了这种被安排好的命运，受够了这种建立在牺牲之上的、令人窒息的保护！
掌心的钥匙变得无比滚烫，仿佛不是金属，而是一块灼热的炭，烫得她整条手臂都在剧烈颤抖。
婴儿声嘶力竭的啼哭、难民绝望的尖叫、幽灵骑士冲锋时那非人的嘶吼、城堡结构崩裂的哀鸣……所有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末日般的喧嚣，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耳膜，挤压着她的理智。
在这片彻底的混乱和绝望之中，池小橙猛地低下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紧握钥匙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坚硬的金属捏变形。
不。
她不要这个选择。
她不要他替她做出的选择！
就在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乱思绪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城堡那扇伤痕累累、勉强支撑的大门，在一道幽绿色魔法的轰击下，终于彻底爆裂开来！破碎的木屑和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内飞溅。
阴冷、死亡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入。
一个高大的、周身缠绕着黑色雾气的幽灵骑士，跨着骷髅战马，踏着满地狼藉，冲破了最后的光影屏障，闯入了这座最后的避难所！那空洞的眼窝瞬间就锁定了离大门不远、僵立在原地的池小橙，以及她身后那些手无寸铁、拥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难民。
骑士高举起的锈蚀长剑上，幽绿色的符文亮起，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而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池小橙能看到难民们脸上极致的恐惧，能听到那刺耳的马蹄声，能感受到那柄长剑挥下时带起的冰冷风压。
也能感受到，手中那枚钥匙的冰冷和沉重，以及它所代表的、那条她绝不接受的“生路”。
一切的计算、恐惧、表演……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剩下的，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啊——！！！”
一声嘶哑的、完全不似她声音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在那柄幽灵长剑即将挥落的刹那，在那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之前的最后一瞬——
池小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枚代表着“生路”的城堡操控密钥，狠狠地、决绝地摔向了脚下坚硬冰冷的地面！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那造型奇特、铸着卡西法火焰形态的钥匙，在与地面撞击的瞬间，应声碎裂成了好几块黯淡的金属碎片，四散飞溅。
几乎就在钥匙碎裂的同一时刻——
“嗡——————————”
一股低沉却无比磅礴的能量嗡鸣声，猛地从城堡的最深处，从哈尔所在的控制室方向，轰然爆发出来！
整个城堡，这座本已摇摇欲坠、半倾塌状态的钢铁与魔法造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天动地的剧烈震动！
不再是濒死的呻吟，而是仿佛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远古巨兽，骤然被惊醒，发出了愤怒的、要将一切吞噬的咆哮！
所有正在冲击的幽灵骑士，动作都为之一滞。
那些哭喊的难民，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城堡的外墙、塔楼、烟囱……所有结构都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巨大的齿轮和传动轴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开始运转、咬合！
城堡，竟然在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强行地、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从这片焦土之上——“站”了起来！
无数隐藏的炮口从城堡的各个部位探出，冰冷的金属表面瞬间亮起无数道幽蓝色的、极度危险的魔法纹路。
空气中所有的魔法元素，甚至包括那些幽灵骑士身上的黑暗能量，都开始被暴力地抽取、汇聚！
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毁灭意志，都疯狂地涌向城堡最高处那根最大的主炮口。
炮口深处，一点极致的、压缩到无法形容的蓝白色光芒以惊人的速度汇聚、膨胀，散发出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
池小橙站在剧烈震动的城堡中心，碎发被狂暴的能量气流吹得疯狂舞动。
她抬起头，望向控制室的方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朝着那片阴影，朝着那个正在走向彻底石化的男人，发出了撕裂般的呐喊：
“要死一起死——！！！”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从控制室那阴暗的走廊深处，猛地传来一声大笑。
那笑声嘶哑、破碎，带着血气，却充满了某种极致疯狂和……难以言喻的、扭曲的赞赏。
“哈……哈哈哈哈……好！”
哈尔的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轰鸣传来，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燃烧他最后的生命：
“这才像……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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