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疯狂追逐，最终以林不凡那摊惊世骇俗的“彩虹鼻涕胶”强行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借助零的钩锁和艾莎临时凝结的冰滑梯，以最快速度逃离了那片错综复杂的屋顶迷宫，一头扎进下方阴暗潮湿、蛛网密布的小巷深处。
直到确认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冰冷杀意没有立刻追来，三人才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剧烈地喘息着。肾上腺素带来的刺激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沉的疲惫。
“暂时…安全了。”零的赤瞳扫过周围几个巷口，武器箱侧面的传感器无声旋转，“目标能量信号正在远离，向西北方向移动。速度减缓，疑似在进行…清理作业。”
显然，魅影正在处理身上那些粘稠又气味感人的凝胶残留物。想到那个总是冰冷肃杀的刺客被迫停下来清理“鼻涕胶”的画面，林不凡差点笑出声，但随即又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艾莎医生微微蹙着眉，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些基础的药剂，轻轻喷洒在三人刚才可能被冰屑或碎石擦伤的地方，清凉的药雾稍稍缓解了紧张感。她的目光偶尔瞥向林不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叹和…无奈？毕竟，那种炼金造物实在是过于超出常理。
林不凡则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一个倒扣着的破木箱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妈呀…这运动量…比我大学体测跑一千米还刺激…”他扯了扯身上被凝胶溅到、此刻已经凝固发硬、还带着怪味的衣服，一脸嫌弃，“亏大了亏大了，新衣服（虽然是地摊货）就这么毁了…零，你这有没有自带洗衣功能啊？” (；′д｀)ゞ
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清晰地传递出“你在想屁吃”的信息。
短暂的休息时间，气氛却并不轻松。魅影带来的压迫感依旧萦绕不去。她就像一个不知疲倦、没有情感的完美猎杀机器，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极高的风险。
林不凡的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再次浮现出那晚通过传感器看到的画面——那个蜷缩在阴影里，死死按压着腹部，痛苦得浑身颤抖、眼神挣扎的少女。
那个画面，与方才那个攻势凌厉、招招致命的冷酷刺客，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失败的作品…残次品…狗链子…”古利德充满不屑的话语也在耳边回响。
一种莫名的、冲动性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知道这很危险，很愚蠢，甚至可能毫无意义。对方是敌人，是差点多次杀死他们的杀手。
但是…
他猛地站起身。
“喂，你去哪？”艾莎警惕地问道。
“呃…找个地方放水…刚才太紧张了…”林不凡随口扯了个谎，脸上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然后不等她们回应，就快步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死胡同。
零的赤瞳微微闪烁，似乎通过生命体征监测看穿了他的谎言，但她并没有阻止，只是 silently 将一条监测线程锁定在他身上。
林不凡独自一人站在死胡同尽头，背对着来路。他深吸了一口小巷里污浊冰冷的空气，双手有些颤抖地按在墙壁上。
他不是想逃跑，也不是想做什么大事。
他只是…想试试。
一种毫无逻辑、纯粹出于本能和那点可悲同情心的…尝试。
他集中精神（虽然效果一如既往地感人），脑子里努力回想着以前喝过的那些功能饮料的广告——什么补充能量、缓解疲劳、虽然味道像药水但据说很有用…
“想象…浓缩的糖分…电解质…或许再来点维生素？总之是能让人感觉‘好一点’的东西…虽然大概率很难喝…”他喃喃自语，掌心下炼成反应的光芒极其微弱地亮起，颜色依旧混沌不堪。
噗嗤…
一声轻微的、像是汽水开罐的声响。
下一秒，他手中多了一个用附近碎石和金属罐残片勉强炼成出来的、造型歪歪扭扭、甚至有点漏气的金属罐子。罐子表面凹凸不平，还沾着没弄干净的墙灰。里面晃荡着大约半罐左右、颜色呈现一种可疑的、介于荧光绿和浑浊黄之间的液体，还在不断地冒着细密的气泡，散发出一股…混合了烂菠萝和铁锈的甜腻气味。
“呃…这卖相和味道…感觉更像硫酸啊喂…”林不凡自己闻了一下，差点被送走，“算了，死马当活马医，意思到了就行…”
他攥着这罐“味道奇怪的功能饮料”，做贼似的溜回主巷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果然，没过几分钟，远处一座低矮仓库的屋顶边缘，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出现。
是魅影。
她似乎已经简单清理了身上的凝胶，但深灰色的披风下摆和裤脚处，依旧残留着一些难以去除的、五彩斑斓的粘稠痕迹，让她那原本神秘冷酷的气质打了折扣，平添了几分狼狈。她的动作似乎比之前略显…迟滞？并非受伤，更像是一种从内部透出的疲惫感。她并没有立刻追击，而是静静地站在屋顶边缘，空洞的紫色眼眸望着三人所在的大致方向，仿佛在重新计算着进攻路线，又像是在…休息？
林不凡的心脏砰砰直跳。
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在艾莎和零略带惊愕的目光中，猛地从巷口冲了出去，站在一个相对开阔的空地上，仰头对着屋顶上的魅影，用力挥了挥手里的那罐可疑液体。
“喂！上面的！接着！”
他用尽全力，将那罐“功能饮料”朝着魅影的方向扔了过去！力道控制得还不错，罐子划过一个抛物线，落点正好在魅影前方不远处的屋顶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还滚了两圈。
所有人都愣住了。
艾莎医生惊讶地掩住了嘴。
零的赤瞳中数据流瞬间加速，似乎无法理解这种行为逻辑。
屋顶上的魅影，显然也被这完全超出战斗常理的举动搞懵了。她并没有躲避，也没有攻击，只是微微偏头，那双空洞的紫色眼眸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看着脚下那个还在冒着诡异气泡的金属罐子。仿佛她的杀戮程序数据库里，完全没有“敌人向你投掷疑似饮料的物体”这一项的应对方案。
林不凡站在下面，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用他最大的声音喊道，语气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不合时宜的沙雕感：
“喂！看你一副‘身体被掏空’、‘蓝条见底’的样子！接着啊！虽然是我刚瞎几把炼出来的，味道估计跟隔夜洗脚水兑了生锈钉子差不多…但说不定能回点血呢？！好歹是功能饮料！别客气！就当是…呃…刚才我那‘彩虹鼻涕胶’的赔礼！”
他的喊话在寂静的小巷里回荡，内容极其离谱，甚至有点侮辱性（说像洗脚水），但那语气里，却奇怪地并没有多少嘲讽，反而带着一种…粗鲁的、笨拙的、甚至有点傻气的…关切？
魅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夜风吹起她额前几缕深色的发丝，拂过她依旧残留着一丝苍白的脸颊。她低头看着那罐冒着泡的、颜色诡异的液体，又缓缓抬起头，看向下方那个手舞足蹈、看起来毫无威胁甚至有点蠢的少年。
她那总是如同冰封湖面般的眼眸，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疑惑。
只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理解的…茫然。
她无法理解这个行为。无法理解这个明明弱得要死、却总能用各种奇怪方式干扰她的人。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给她东西？关心她？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嘲弄？
她体内的贤者之石碎片似乎因为她的情绪波动（如果那能称之为情绪的话）而微微发热，带来一阵熟悉的、细微的抽痛。这痛楚让她瞬间从那种短暂的茫然中惊醒。
杀手的本能重新占据上风。
她没有去碰那罐饮料，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身影微微一晃，便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彻底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峙和那罐可笑的饮料，都只是一个荒诞的幻觉。
林不凡看着空荡荡的屋顶，挠了挠头，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好吧…果然被嫌弃了…我就知道这玩意儿卖相不行…”他小声嘀咕着，转身走回巷子里，面对的是艾莎和零两道复杂的目光。
“你…刚才是在做什么？”艾莎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充满了不解。
“啊？没…没什么啊…”林不凡眼神飘忽，“就是…进行一些非传统的战术试探！对！试探！看看她会不会被奇怪的东西吸引注意力！” (￣w￣；)
零没有说话，只是赤瞳静静地注视着他，似乎正在重新评估这个“队友”的行为模式和潜在价值（或风险）。
林不凡叹了口气，脸上的沙雕表情慢慢收敛了一些，望着魅影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喃喃自语：
“…其实，你也很痛苦吧？”
“被那种东西驱动着，身不由己的感觉…”
那句话轻得像叹息，消散在傍晚微凉的风里。
没有人听到。
但或许，某个隐匿于阴影中的倾听者，那早已麻木的心脏，是否也因此而漏跳了一拍？
感化的种子，有时并非源于圣光与说教。
或许，只是一罐味道像洗脚水的、沙雕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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