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裂雪幕。
李云飞抱着林诗音一路狂奔，脚下的积雪被踏出深坑，每一步都像在泥沼中挣扎。
身后崩塌的霜魄阁已化作一片废墟，火焰在风雪中微弱跳动，如同垂死的萤火。
可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山顶近了。
风雪深处，一座巨大的圆形高台耸立于峰巅，千名白衣剑士列阵而立，手中长剑齐指苍穹，剑尖凝聚着森然寒气，仿佛整座山都在为这剑阵呼吸。
九重玉阶之上，一人负手而立，黑袍猎猎，宛如主宰生死的寒神。
风无痕。
华山长老，曾经德高望重、执掌戒律的正道楷模，如今却站在万人剑阵中央，目光冰冷如万年玄冰。
“林诗音！”他的声音穿透风雪，清晰得如同贴耳低语，“你勾结外贼，私通异教，背叛师门，今日当众受诛！以正门规，祭我华山清誉！”
林诗音靠在李云飞肩头，脸色苍白如纸，唇角血迹未干，听见此言却猛地一震，眼中浮起难以置信的痛楚：“师父……你说什么？我……从未背叛华山！是你们设局陷害！白枫才是叛徒！”
“放肆！”风无痕厉喝一声，袖袍一挥，千柄长剑同时下压，剑光如瀑倾泻而下，空气瞬间凝滞，连雪花都停滞半空！
李云飞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将林诗音狠狠推开三步，同时抽出插在腰间的短笛，体内残存内力疯狂涌入——
“青竹护心！”
碧光乍现！
一道弧形屏障自笛中断裂处迸发，堪堪挡住第一波剑气冲击。
无数细密剑光撞击其上，发出刺耳金鸣，火花四溅，仿佛万千利刃同时刮擦铁壁。
李云飞双臂剧震，虎口崩裂，鲜血顺着笛身滑落，滴入雪地，瞬间冻结成红冰。
他单膝跪地，却仍昂首怒吼：“风无痕！你才是那个背叛华山的人！为了掌控剑阵，不惜勾结魔教余孽，篡改《归鸿真解》，你还配谈什么门规？！”
“住口！”风无痕眼神骤冷，“此阵乃华山千年传承，只为净化污秽。尔等邪佞，不配听闻其名！”
话音未落，剑阵再动。
千人齐喝，声震山谷！
剑光汇聚成河，自天而降，化作一片浩瀚雪浪，直扑二人。
那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天地之势，是规则之威，是整个华山气运所凝的终极杀招！
林诗音咬牙站起，手中归鸿剑嗡然长鸣，剑身泛起淡淡银辉。
她指尖颤抖，经脉因重伤而几乎无法运转真气，但她还是抬起了剑。
“归鸿——返影！”
一道孤绝剑光划破风雪，逆流而上，与那雪浪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两人背靠背站立，一个持短笛撑起碧绿光幕，一个舞长剑斩开凌厉剑雨。
他们身形摇晃，气息紊乱，却始终没有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
“嗖！嗖！嗖！”
数道黑影从侧翼掠出，落地无声。
白枫来了。
他一身玄衣，面容冷峻，身后跟着陆寒生等六名亲卫，个个手持寒铁锁链，杀意凛然。
“结束了。”白枫盯着李云飞，声音低沉，“你不该回来。”
李云飞喘着粗气，眼角渗血，却笑了：“我们不是一起混过街头吗？不是说好……要在这江湖里闯出名堂？你怎么突然就成了别人的走狗？”
“走狗？”白枫眼神一暗，忽然冷笑，“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你毁了元末副本的平衡，让苏媚提前觉醒；你在北宋搅乱华山继承大权，破坏‘九灵盟’与正道的盟约；现在，你还想用现代的逻辑来审判我们的规矩？”
他一步步逼近，掌心再度凝出霜花：“兄弟？早就在你选择带回她们的时候，就不存在了。”
“我只是……不想看任何人白白送死！”李云飞嘶吼，猛地挥笛砸向地面，借力腾空跃起，一记回旋踢逼退两名围上来的剑士，随即反手将林诗音拉至身侧，“诗音，还能战吗？”
林诗音点头，指尖紧握剑柄，哪怕指尖已被冻伤，也不曾松开。
“只要还站着，就是华山弟子。”
空中，一道虚影缓缓浮现——霜魄，寒霜剑阵的守护灵，通体由万年寒冰铸就，眉心一点幽蓝，俯视众生。
“此阵，不容污秽。”她声音空灵却无情，“凡触犯者，皆化尘埃。”
刹那间，剑阵再度蓄势，比之前更加恐怖。
千柄剑同时低鸣，剑尖凝聚出晶莹剔透的冰莲，下一瞬就要绽放成死亡之花。
白枫挥手，陆寒生等人呈扇形压上，封锁退路。
风雪更急，天地失色。
李云飞环顾四周，心中清明如镜——正面突围已不可能，系统提示迟迟未响，苏青竹也陷入沉寂，唯一的生机，在于制造混乱，撕开一道口子。
可代价是什么？
他侧目看向身旁的林诗音，她正抬头望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信任。
那一瞬，他忽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站在华山之巅，白衣胜雪，冷若霜华，却被他一句“姑娘，你剑法不错，胸也不错”气得差点一剑削了他脑袋。
而现在，她为了护他，宁愿赴死。
李云飞握紧短笛，指节发白。
也知道，有些选择，一旦做出，便再也无法回头。
寒风如刀，千剑悬空。
林诗音被三名白衣剑士逼至高台边缘，脚下积雪崩裂，身形踉跄。
她手中归鸿剑斜指地面，剑身银辉黯淡，经脉中的真气早已枯竭，仅凭一口倔强之气撑着不倒。
陆寒生冷笑着逼近，手中双钩泛着幽蓝寒光：“林师姐，你曾是华山最耀眼的明珠，可惜……明珠蒙尘，今日便由我亲手摘下。”
“谁敢动她！”
一声怒喝撕裂风雪。
李云飞猛然掷出短笛，碧光划破长空，直击陆寒生面门。
那人仓促格挡，却被震退数步，虎口崩裂。
趁着这一瞬空隙，李云飞已如离弦之箭冲入战圈，一记肘击撞开左侧剑士，反手抽出插在雪地中的断笛，横扫而出——青竹剑气炸裂，冰屑纷飞，硬生生将围攻之势撕开一道口子。
“走！”他一把拽住林诗音的手腕，欲带她后撤。
可就在这时，白枫动了。
他掌心凝霜，指尖轻点虚空，一道冰棱疾射而出，精准刺穿李云飞右肩！
鲜血飙溅，染红白衣，在雪中宛如绽开一朵凄艳红梅。
李云飞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却仍死死护在林诗音身前。
“你疯了吗？！”林诗音眼眶通红，声音发颤，“你明明可以逃的！”
“逃？”李云飞咧嘴一笑，血顺着唇角滑落，“老子从街头混混到九灵盟主，什么时候丢下过兄弟？更何况……”他侧头看她一眼，眸中烈火未熄，“你不是兄弟。”
话音未落，千柄长剑再度扬起，寒霜剑阵的气息攀升至顶点。
风无痕立于玉阶之上，眼神冰冷如裁决生死的神只：“诛邪，不容迟疑。”
李云飞知道，硬抗必死。
他只剩一个选择——以身为饵，引开火力，让她活。
“诗音。”他忽然低声唤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说我轻浮无礼，要逐我出山门。可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就觉得，这女人冷得像块冰，偏偏让我想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烫的。”
林诗音瞳孔一震，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下一瞬，李云飞猛地将她推向后方安全地带，自己则咬牙冲向剑阵核心，断笛高举，体内残存内力尽数爆发：“来啊！要杀要剐，冲我来！她是清白的！我才是你们要的‘异教妖人’！”
“找死！”风无痕冷喝，剑阵骤然压下！
万千剑气如银河倾泻，尽数轰击在李云飞身上。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重重掀飞，撞上石柱，脊背断裂般剧痛，五脏六腑似要翻转。
白衣已被鲜血浸透，滴滴坠落，在雪地上画出一条猩红轨迹。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之际——
空中那道虚影，霜魄，忽然停顿。
她原本冷漠无情的眼眸微微颤动，眉心幽蓝光芒忽明忽暗，仿佛记忆深处有某种封印正在松动。
她低头凝视着满身鲜血的李云飞，唇瓣微启，低语如梦呓：
“不对……这气息……我曾经……”
她的声音极轻，却如惊雷滚过天地。
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连呼啸的风雪都为之停滞。
李云飞艰难抬头，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对视。
刹那间，苏青竹残留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百年前，也曾有一个少年，手持青竹笛，站在同一座高台，为救一名女子，独自迎向千剑。
而那时，守护灵尚未被炼化为器灵……她还有名字。
就在霜魄迟疑的瞬间，李云飞拼尽最后一丝清明，默念口诀：“逍遥步，踏虚行！”
身形如烟，残影四散。
众人还未反应，他已闪现至林诗音身旁，单膝跪地却昂首而立，断笛拄地，血流不止，却依旧挺直脊梁。
两人再度并肩，哪怕伤痕累累，哪怕命悬一线。
风无痕眼中杀意暴涨，袖袍猛然一挥。
“镇压！不得迟疑！”
长剑高举，剑阵再度运转，天地色变，风云倒卷。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霜魄的身躯，在剑阵共鸣中，悄然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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