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衣锦还乡”了几天,享受了我爹无微不至的关怀(主要围绕如何更好地开发“灵檀木”的商业价值)以及乡亲们敬畏的目光后,我的假期余额终于告罄。
临行前夜,我爹神秘兮兮地把我拉进里屋,指着桌上一个硕大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脸上带着一种“爹把家底都给你了”的庄重表情。
“二狗啊,”他拍拍那包袱,手感硬邦邦的,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酱香和肉味,“明天你就要回仙门了,爹这里没啥好东西,这是用你娘生前秘方酱的牛肉,足足五十斤!
你带上,回到山上,分给……分给那些师兄师弟,还有管事的老爷们尝尝。这牛肉,挑那最好、最大块的部分,务必……务必想办法送到张长老手上!”
“爹!我的亲爹!”我几乎是哀嚎出声,“您真是我亲爹!您当您儿子是谁呢?是掌门真人的关门弟子,还是张长老的座前童儿?”
我把我那身洗得发白、肘部还磨出个洞的杂役服袖子伸到他眼前:“您瞅瞅!您好好瞅瞅!您儿子我,就是个专门跟柴火、水桶、扫把打交道的杂役!活动范围最大的地方是食堂、柴房、水井和我们那八人通铺的院子!连传功堂的门朝哪边开我都不知道!”
我越说越激动,把我爹都说得往后缩了缩:“张长老?那是天上的人物!我入宗门到现在,就听说过他的名号,连他老人家是胖是瘦、是老是少都不知道!
他在哪座仙山上修行?是在云深不知处,还是在那有仙鹤站岗、闲人免进的内门核心区域?您儿子我连打听的资格都没有!送肉?我拿什么送?往哪儿送?”
我模仿着想象中的场景,比划着:“难道我还能扛着这牛肉,逢人就问:‘师兄您好,请问张长老住哪个山头?我爹让我给他送点土特产’?人家不把我当疯子撵出来,也得怀疑我是不是魔教派来下毒的细作!”
我爹被我这一连串的抢白说得有点懵,脸上那种“我儿已在仙门打通人脉”的自信光芒逐渐黯淡,但还是有点不死心地嘟囔:“那……那不是有熟人嘛……总归有办法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都气笑了,“爹,您这心意太沉了,沉得您儿子根本送不出去!张长老那边,您就死了这条心吧。这肉啊,我能让咱们杂役处一起啃大棒的弟兄们沾点油腥,就算不辜负您这片……呃……过于宏伟的心意了!”
我爹终于彻底认清现实,看着那包牛肉,眼神从“战略性投资礼品”变成了“看来只能给我儿补身子了”的遗憾,叹了口气:“唉……行吧行吧,仙门规矩大……那……那你尽量分给能说得上话的……管事什么的……”
“知道啦知道啦。”我赶紧应承下来,生怕他再突发奇想,让我给掌门夫人送只老母鸡去。
他哪知道,在这里,我一个杂役弟子跟内门长老之间的距离,比龚家村到京城还远,中间隔着的可是仙凡之别啊!
送肉给张长老?还不如指望我明天就能筑基成功来得实际点!
“爹……”我试图委婉地拒绝,“仙门……仙门其实……戒荤腥的比较多,他们平时都吃素,讲究清心寡欲……”这倒不全是瞎话,至少我们杂役处食堂见荤腥的次数比见长老的次数还少。
我爹把眼一瞪:“胡说!仙家就不吃肉了?那力气从哪来?光吸灵气啊?你看你,去了仙门半年,回来这身板壮实了多少?肯定是偷偷吃肉了!别骗爹!”
我:“……”我这身板明明是挑水砍柴练出来的啊爹!跟肉没关系!仙门食堂的肉星子都快成传说了!
他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继续灌输他的社交理念:“儿啊,你听爹的没错!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尤其是在仙门那种地方,你一个杂役,没点人脉怎么行?
咱虽然送不起仙丹法宝,但这实实在在的家乡味,就是最好的心意!这叫‘礼轻情意重’!你拿去给管事的分点,以后请假也方便;给师兄们分点,干活也有人照应;就算给一起扫地的分点,也能落个好口碑不是?”
他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烁着民间智慧的光芒:“说不定啊,哪位长老闻着香味就来了,尝了咱家的牛肉,一高兴,就提拔你了呢?这叫什么?这叫‘曲线修仙’!”
我看着我爹那充满期望的脸,又看了看那包沉甸甸、价值不菲的牛肉,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他这是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连同他那份笨拙的、希望我在外能过得好一点的期盼,一起塞给了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爹。”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那包牛肉,好家伙,真沉!背这玩意上山,堪比又挑了一担水。“我尽量……找机会分吧。”
第二天一早,我背着我的铺盖卷,扛着我的“神器扁担”,胸前还挂着这包巨型的酱牛肉,踏上了回山的路。一路上,我都在发愁:这牛肉,怎么分?
给管事师兄?他会不会以为我贿赂他,反而把我骂一顿?
给一起干活的杂役弟兄?人多肉少,一人分不到几片,会不会显得我忒小气?
难道真要我站在杂役院中间大喊一声:“乡亲们!我龚二狗请大家吃肉啦!”?
画面太美不敢想。
颠簸了一路,愁了一路,终于回到了流云宗杂役处那熟悉的大院门口。
刚进院门,那股熟悉的汗味、脚丫子味和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几个相熟的杂役正有气无力地扫地劈柴,看到我回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龚师兄回来了?”
“嗯,回来了。”
“家里挺好?”
“挺好。”
平淡的招呼。直到……嗅觉灵敏的赵大牛猛地吸了吸鼻子,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刷地亮了起来,死死盯住了我胸前那个巨大的油纸包。
“等等!二狗哥!你胸前挂的是啥?!”他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这味道……是肉?!是酱肉?!对不对!”
他这一嗓子,像是一颗深水炸弹投进了平静的池塘!
唰唰唰!
瞬间,院子里所有杂役的目光,无论是扫地的、挑水的、还是靠在墙角打盹的,全都聚焦了过来!那眼神,绿油油的,仿佛一群饿了半个月的狼看到了一只肥美的羔羊!
“肉?真的是肉味!”
“酱牛肉!我闻出来了!是酱牛肉!”
“天爷啊!二狗你发达了?!居然买这么大一块肉回来!”
他们瞬间扔下了手里的工具,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把我围在中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油纸包,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瞬间成了全院最靓的仔,压力山大。
“呃……乡亲们,冷静,冷静……”我试图维持秩序,“这是我爹……让我带回来,给大家……尝尝鲜的。”
“龚师兄仗义!”他居然叫我师兄了
“二狗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
“快!快打开让我们看看!”
群情激动,根本控制不住。我只好在无数双渴望的眼睛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油纸包。
当那酱红色、油光发亮、筋肉分明、香气如同实质般炸开的巨大牛肉块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我听到了一片倒吸冷气和更加响亮的吞口水声。
这简直是地狱模式的诱惑!对于常年不见油腥的杂役们来说,这包牛肉的杀伤力堪比一件天阶法宝!
“各位兄弟,别急,人人有份,人人有份啊……”我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撕扯牛肉。可我爹酱得太实在,肉纤维紧实,徒手根本撕不动。
“闪开!我来!”赵大牛一声吼,抽出他劈柴的斧头——就是梦想给他家菜刀附魔的那把——不由分说,对着牛肉比划了一下。
“等等!斧头没洗!”我惊呼。
但已经晚了。
只见赵大牛气沉丹田,力贯双臂,眼中闪烁着对肉的无比虔诚,大喝一声:“开!”
斧光一闪!
嘭!
一块大小均匀、断面整齐的牛肉应声而被劈了下来!这手艺,劈柴真是屈才了!
有了工具就好办了。很快,在斧头的帮助下,牛肉被分成了若干小块。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大块,双手捧着,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舍不得立刻吃,先深深地吸一口那浓郁的肉香,脸上洋溢着幸福到近乎虔诚的光芒。
然后,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咬了一口。
紧接着,院子里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满足的咀嚼声和叹息声。
“香!太香了!”
“呜呜呜……老子半年没吃过这么实在的肉了!”
“二狗!代我们谢谢龚叔!”
“这牛肉咋做的?比食堂那水煮菜叶子好吃一万倍!”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满脸幸福的样子,我心里那点愁绪突然就散了。去他妈的社交贿赂,去他妈的曲线修仙!能让这群一起吃苦受罪的弟兄们实实在在地快活一顿,这牛肉就没白带!
我也给自己留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肉质紧实,酱香浓郁,咸淡适中,是我娘当年的味道,也是我爹沉甸甸的心意。
果然,肉,才是人间最朴素的真理。
就在这时,闻风而来的食堂大师兄挤了进来,看到这场面,先是愕然,然后抽着鼻子闻了闻,眼睛一亮,凑到我身边:“龚师弟,这牛肉……还有吗?方子卖不?要是食堂偶尔能供应点这个,大家干活肯定更有劲!”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管事的张师兄也被这异常的喧闹引了过来。他皱着眉头,本想训斥我们聚众喧哗,但目光落到众人手中的牛肉上,鼻子也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看向我,语气缓和了不少:“龚二狗,这是?”
我赶紧解释:“张师兄,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酱牛肉,我爹非让我带来给大家尝尝鲜,没别的意思……”
张师兄看了看周围弟子们那满足的表情,又看了看我,严肃的脸上竟然难得地露出一丝堪称柔和的表情:“嗯……令尊有心了。既然带来了,就好好分分吧。不过下不为例,仙门重地,还是要注意影响。”
说完,他背着手,踱着步走了。但我分明看到,经过我身边时,他的目光在那剩下的半包牛肉上停留了那么零点一秒,喉结似乎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赵大牛凑过来,小声说:“看见没?管事师兄也馋了!二狗哥,快!切块大的,我给师兄送过去!”
我恍然大悟,赶紧切下最好的一大块肉,让大牛送了过去。
晚上,杂役院的氛围前所未有的融洽。大家围着我说说笑笑,关系仿佛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就连平时最抠门的那个家伙,也偷偷塞给我一小把他老家带来的炒豆子。
我爹那“曲线修仙”的宏图大业,似乎以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先用五十斤酱牛肉,征服了杂役处的胃。
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听着周围弟兄们满足的鼾声,我摸着怀里我爹偷偷塞给我的、卖“灵檀木”赚来的那点碎银子,心里琢磨:下次休假,是再多带点牛肉呢。
唉,我这仙门修行路,怎么越来越往厨子方向发展了?
(感觉写的不错,给个评分呗,谢谢阅读。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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