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古荒原。
这片本就荒凉死寂的土地,此刻更增添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缺失感”。远在数百里之外,就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异常——并非能量的狂暴,而是某种“存在”被强行抹去后留下的虚无余韵,如同一个人失去了重要的器官,虽然伤口看不见,但那空落与衰竭却无处不在。
数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流光,以超越极限的速度从不同方向破空而来,悬停在那片恐怖景象的外围。
林帆、沐清溪几乎同时抵达。紧接着,洛清雪与寒无漪的灵力投影也相继凝聚成形——本体需要坐镇宗门,应对可能随之而来的更大动荡,但他们的意志必须亲临此地。
而当他们真正悬浮于空,亲眼目睹前方那一切时,即便是以他们历经无数风浪的心境,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心悸与寒意。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破坏”。
没有冲天的火光,没有弥漫的烟尘,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
有的,只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边缘如同破碎琉璃般不断扭曲、剥落、缓慢却坚定地向四周侵蚀的……巨大“空洞”。
空洞之内,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更彻底的“无”——没有颜色,没有光线,没有物质,甚至连“空间”这个概念本身都仿佛在那里消失了。只有最纯粹的虚无,以及从虚无深处渗透出来的、混乱到极致的法则乱流,如同无数不可名状的触手,在空洞边缘舞动,将所触及的一切现实——岩石、空气、尘埃、乃至光线——都无情地撕扯、分解、吞噬,归于那永恒的“无”。
它就那样静静地“镶嵌”在天地之间,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又像是一只漠然注视着这个世界的、属于“终结”本身的眼睛。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吞噬力场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即便相隔甚远,众人也能感觉到自身灵力乃至神魂都有一种要被牵引出去的错觉。
这是一种超越了生死恐惧的、更为本质的惊悚——是对自身“存在”可能被彻底否定的、生命本能的战栗!
林帆瞳孔收缩, 先天之眼 不由自主地开启,试图洞察那裂口深处的奥秘。然而,他的神识刚刚小心翼翼地探入裂口边缘区域,就仿佛撞上了一台疯狂旋转的、由无数破碎法则构成的绞肉机!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他那缕精纯的神识竟在瞬间被切割、搅碎、湮灭!反馈回来的是一片极致的混乱与毁灭意韵,让他识海一阵刺痛,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猛地收回了所有探查的念头。
“好可怕的湮灭之力……”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里的空间结构已彻底崩坏,世界壁垒……薄如蝉翼,甚至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沐清溪静静地悬浮在他身侧,素白的衣裙在荒原的疾风中猎猎作响。她感受着那从空洞方向弥漫过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虚无寒意,这寒意比她修炼的玄冰之道更加纯粹,更加绝对。她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原本就清冷的面容此刻更是如同覆盖了一层万载寒霜。
“……古籍记载……竟是真的。”她轻声自语,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声淹没,但那话语中蕴含的沉重与确认,却清晰地传递给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眼前这触目惊心的景象,比任何古籍上的文字都更有说服力。世界的根基,真的在动摇,并且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破洞!
……
空间崩塌处外围数十里,一片相对稳固的高地上,一座临时的营地被迅速搭建起来。阵法光芒亮起,勉强隔绝了远处那令人不安的吞噬力场和混乱法则的侵蚀。
营帐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让空气凝固。
四张代表着如今四域最高权势的席位,以平等的距离摆放着。青元剑宗一方,林帆与洛清雪的投影;玄冰神宫一方,沐清溪与寒无漪的投影。
而另外两席,也罕见地出现了人影。
万兽山一方,代表的是身形魁梧如山、面容粗犷的岩罡。他代表着仍在疗伤且心魔未除的雷煌,以及坐镇宗门的雷泽。此刻,这位以勇悍着称的裂地部统领,脸上没有了平日的狂霸与煞气,只有一种面对未知灾难时的惊疑与沉重,他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显示出内心的极不平静。
焚天谷一方,则是一位身着赤红长老袍、气息沉凝的老者,名为炎烬子(并非之前与林帆交手的炎烬),是焚天谷内地位尊崇、资历极深的宿老,代表着炎尊的意志。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中带着审视,不断打量着帐内众人,尤其是林帆和沐清溪,显然并未完全放下戒心。
这是四宗高层,在非战争状态下,首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然而,促成这次会面的,却并非和平的曙光,而是可能毁灭一切的末世危机。
“诸位,”林帆作为此次联合调查的发起者,率先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目光扫过岩罡和炎烬子,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将青元剑宗与玄冰神宫联合查阅古籍得出的惊人结论,以及关于四仙器本质、四象古阵真正作用、上古大战后果及当前危机根源的推断,清晰、冷静、毫无保留地阐述了一遍。
同时,他展示了部分《太初纪事》残卷的拓印影像和玄冰碑文的解读片段作为佐证。
他的话音落下,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岩罡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荒谬!照你这么说,我万兽山历代先祖,持万灵血魂铃征战四方,竟是在自毁根基?!这绝不可能!”
炎烬子也是冷哼一声,语气带着质疑:“林道友,沐圣女,此事未免太过巧合。恰在我四宗战事胶着之际,你们两宗便抛出此等惊世骇俗之言,更有这所谓的‘空间崩塌’作为佐证……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某种……精心策划的谋略?”
他们的反应在林帆预料之中。千年积怨,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化解?更何况是如此颠覆认知的真相。
林帆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指向帐外,那即便隔着阵法也能隐隐感受到其存在感的恐怖方向:“岩罡统领,炎烬子长老,林某所言是否荒谬,二位何不亲自感受一下帐外那片‘绝地’所散发的气息?那并非任何神通法术能够伪造的‘虚无’,那是世界壁垒破碎后,来自界外混沌的侵蚀!古籍或可作假,但这‘世界的伤痕’,难道也能作假吗?”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沉重:“我知道二位难以接受。但请想一想,若继续打下去,即便某一方最终惨胜,一统四域,得到的会是什么?是一个灵气充沛、法则完整的繁荣世界吗?”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不!”
“我们得到的,只会是一个千疮百孔、空间不断崩塌、法则紊乱、灵气流失、甚至可能彻底被混沌吞噬的……死亡世界!”
“到了那时,宗门?道统?资源?胜负?还有何意义?”
“内斗的终点,不是谁称尊做祖,而是……我们所有人,连同我们想要守护的一切,共同的——毁灭!”
“轰!”
林帆的话语,如同最后一块巨石,砸入了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湖。
岩罡张了张嘴,看着帐外的方向,感受着那即便被阵法削弱依旧让他心神不宁的虚无气息,又回想起之前拼死救回雷煌时,少主那癫狂状态下,万灵血魂铃投影那不正常的悸动……他粗犷的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那惯常的凶悍之色缓缓褪去,化作了一种更深沉的、带着一丝恐惧的茫然。
炎烬子也是面色变幻不定,他紧紧盯着林帆和沐清溪,又看向洛清雪和寒无漪那同样凝重无比的投影,再回想焚天谷古籍中某些语焉不详、关于世界本源的禁忌记载……最终,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闭上了眼睛,不再出言反驳。
残酷的现实,如同一盆混合着冰碴的冷水,浇熄了最后一丝怀疑与侥幸的火焰。
继续争斗,已毫无意义。
因为赌注,是他们所有人,以及整个世界的未来。
帐内,死寂无声。
唯有那来自葬古荒原深处的、象征着终结的虚无之风,在营地外围呜咽呼啸,仿佛在为这个被迫认清的现实,奏响一曲悲凉而紧迫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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