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务局老楼墙根下的积雪还泛着青光，李玄策在国安特勤的簇拥下穿过三道暗门。领路的警卫员小王突然踉跄两步，手电筒光柱扫过斑驳墙皮时，照见几十道深浅不一的抓痕，像是什么野兽在混凝土上留下的印记。
这楼里闹耗子？李玄策食指抚过墙缝里半截断裂的指甲。
小王喉结滚动两下，军靴在地面蹭出吱呀声：去年改建时...施工队说有工人半夜失踪。他话没说完，安全屋的钛合金门突然自动开启，门框上方悬挂的八卦镜映出七道重影。
三十平米的安全屋里，六面墙嵌满液晶屏。东北角的供桌上，青铜香炉青烟缭绕，烟柱却在离地三尺处诡异地弯折成北斗七星状。李玄策解开羊绒围巾时，发现中央空调出风口飘落的雪花竟带着纸灰味。
这是量子计算机的冷却系统。技术员小张擦着镜片上的雾气，不过中科院的专家坚持要配上五帝钱镇器。他指向控制台下方，五枚铜钱在防弹玻璃罩内顺时针旋转，每转一圈，全息投影的华夏地图上就多出几个红点。
李玄策从大衣内袋摸出女儿缝的布老虎，扯开线头取出软盘。当磁片插入读卡器的瞬间，头顶的白炽灯突然频闪起来，香炉里的贡香爆出火星，烟雾凝成个穿中山装的虚影。
李玄策下意识后退半步，皮鞋跟磕在青铜罗盘上。虚影的右手正握着他在美国失踪时戴的欧米茄怀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却渗出暗红血渍。
全息影像突然卡顿，父亲的脸孔裂成马赛克般的碎片：玄策...《厌胜经》下册的...量子纠缠...杂音中混入尖锐的防空警报，西南角的液晶屏突然雪花闪动，映出2007年重庆公交坠江的画面——那些本该沉在江底的遇难者，此刻正在长江大桥栏杆上排队行走。
局长！故宫东筒子墙又出事了！通讯员老陈的耳机里传来女人的尖叫，有个旅游团...十三个游客突然...突然像蜡烛似的融进红墙里了！
李玄策抓起桃木镇纸压在实时画面上，监控视频里的宫墙砖缝顿时渗出暗红液体。他注意到每个失踪者都戴着生肖纪念币，而今天立春的时辰八字正与光绪二十三年某场法事记录完全吻合。
给我接白云观。他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的青色胎记正在发烫，让武警用朱砂混黑狗血沿墙根画线，要逆时针...话未说完，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里突然传来女儿的哭喊。
爸爸！房梁上有眼睛！
控制室温度骤降，呼吸凝成的白雾在空气中结成六边形冰晶。李玄策猛回头，看见全息投影的父亲正伸手触碰那些冰晶，每碰一下，北墙上挂着的军用地图就消失一个省份。小王突然跌坐在地，指着李玄策身后结结巴巴：局、局长...您有三个影子！
李玄策咬破食指在桃木镇纸上疾书，血珠悬在离纸面半寸处凝成符咒。当镇纸拍在控制台的瞬间，所有屏幕同时闪现漫天星斗，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紫禁城方向。
小张，调出东筒子墙的三维建模。李玄策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把1971年故宫大修的图纸叠加上去。
液晶屏上的红墙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墙体内密密麻麻的骨灰坛。技术员们倒吸冷气——那些陶罐表面全刻着反写的梵文，每个坛口都伸出半截桃木钉。
五年前翻修时发现的。老陈擦着冷汗，说是前朝镇邪用的...
话音未落，警报声陡然拔高八度。渤海湾的声呐图上，原本平缓的海床突然隆起城郭般的轮廓，频率分析仪显示的回波竟与监控里游客的尖叫声完全共振。
李玄策抓起加密电话：北海舰队？立即封锁东经120度至...他忽然顿住，话筒里传来带着冰碴的呼吸声，与昨夜女儿梦呓时的频率分毫不差。
小王突然指着天花板惊叫。防弹玻璃穹顶外，港务局老楼的飞檐斗拱正在月光下扭曲变形，瓦当上的饕餮纹睁开猩红独眼。李玄策摸出三枚康熙通宝抛向空中，铜钱尚未落地就燃成青烟，在香炉上方凝成卦。
启动电磁屏障！李玄策扯断腕间念珠，檀木珠子滚落时自动排列成九宫格，联系民航总局，三小时内所有经过渤海湾上空的航班改道！
小张的键盘突然迸出火星，量子计算机的散热器里传出婴儿啼哭。全息地图上的红点开始蠕动，组成巨大的甲骨文字。李玄策抓起供桌上的铜磬猛敲三下，磬声在密闭空间里荡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局长！声呐显示水下三千米有东西在上升！通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体积相当于...相当于整个朝阳区！
李玄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的全息影像突然清晰起来，中山装口袋里滑落张泛黄照片——那是他七岁生日时全家在潭柘寺的合影，照片背景的千年银杏树下，分明站着个穿清朝官服的无面人。
玄策，看钟。全息父亲指向控制室的原子钟，数字显示突然变成倒计时：23:59:59。香炉里的贡香断成三截，青烟凝成三清法相，却在下一瞬被屏幕蓝光冲散。
我要1982年秦皇岛海难的生还者名单。李玄策突然扯开防弹玻璃罩，徒手抓住滚烫的五帝钱，小张，把量子计算机的算力集中在...他猛地噤声，掌心铜钱上的二字正在融化成液态，顺着指缝滴落时在地面蚀出北斗七星图案。
老陈的耳机突然炸响刺耳杂音，他扯下耳机时带出血丝：白云观...张道长说东筒子墙的朱砂线...在逆生长！
液晶屏上的宫墙监控画面里，原本鲜红的血线正像活物般倒退着爬行，所过之处墙砖簌簌剥落，露出里面森森白骨。李玄策突然抓起供桌上的糯米洒向全息投影，雪白米粒在空中燃成幽蓝火焰，将父亲的身影烧出个黑洞。
给我接总参二部。李玄策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申请调动071型坞登舰，我要在渤海湾布九宫八卦阵。
控制室的防弹玻璃开始出现蛛网状裂纹，港务局老楼的承重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玄策摸出女儿送的桃木梳，梳齿突然根根直立，在控制台上划出串谁也看不懂的卦象。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安全屋的警报声渐渐平息。李玄策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屏幕上逐渐恢复正常的海底声呐图。控制台下的五帝钱已经停止旋转，其中一枚雍正通宝表面赫然多了道牙印——和女儿六岁换牙时的齿痕完全吻合。
窗外传来悠长的轮船汽笛，混着港口工人装卸集装箱的哐当声。李玄策摸出布满裂纹的怀表，表盘上的血渍组成了个歪扭的字。他忽然想起女儿昨晚临别时的话：爸爸，布老虎会帮你吃掉噩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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