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粘稠如墨的黑血自龙鳞令残片上渗出,无声无息地浸入废墟的焦土,仿佛一颗恶毒的种子,瞬间消失无踪。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境边陲,风雪似乎都比往年更加酷烈。
三人抵达静语村时,天色尚早。
眼前的一幕,却让久经沙场的秦悟源都感到了彻骨的诡异。
村落不大,屋舍俨然,甚至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腾着袅袅炊烟。
田埂上,有农夫在弯腰劳作;村口,有妇人在晾晒衣物;不远处的空地上,几个孩童正在追逐嬉戏。
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唯独缺少了生活本该有的声音。
整个村庄,死寂得如同一幅被抽走了灵魂的画。
农夫的锄头起落无声,妇人抖动衣物的动作悄然,就连孩童们奔跑跳跃,张大了嘴巴,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笑闹。
他们脸上的表情鲜活生动,或专注,或恬淡,或喜悦,可这鲜活却衬得周遭的静默愈发恐怖。
“他们像……在演一场没有台词的戏。”
林昭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道,他本能地感到,在这里发出任何清晰的声响,都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秦悟源面色凝重,他抬手示意两人不要轻举妄动,心念一动,掌心的镜碑光华流转,试图扫描整个村落的灵力波动。
然而,镜碑之上空空如也,那些流动的灵纹在触及村庄范围的刹那,便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泛起半点涟漪。
“规则被屏蔽了。”
秦悟源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从怀中取出一片闪烁着柔和银光的叶片,这是在神木林中采摘的银叶草,对一切负面能量和异常规则都极为敏感。
他屈指一弹,那片银叶草便乘着风,轻飘飘地飞向村口。
就在叶片越过那条无形的村界线、即将落地的瞬间,惊变陡生!
原本生机盎然的银叶草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在半空中就迅速枯萎、卷曲,最终化作一撮灰白色的粉末,洒落在地。
秦悟源瞳孔猛然一缩,断然道:“不是封印,是‘替换’!这里的‘安静’,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级、更霸道的声音,它抹除和替换了所有不属于它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小红尾她周身红光一闪,那标志性的凤尾和华服尽数敛去,化作一个衣着朴素、面带风霜之色的普通少女。
她对秦悟源点了点头,便低着头,步履蹒跚地朝着村子走去。
她很快融入了那片诡异的“画”中,在村中小心翼翼地穿行。
她发现,每一户人家的堂屋正中,都供奉着一口巴掌大小的青铜小鼎。
鼎中没有香烛,也没有明火,只有一小撮灰色的粉末在无声地燃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她走到一户人家门前,算准时机,脚下一软,身子便朝着门框“晕”了过去。
一位正在院中纺线的老妇人立刻注意到了她,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上前将她扶住。
老妇人脸上满是焦急,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小红尾顺势被扶进了屋里,躺在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上。
她闭着眼,神识却化作一道无形的利刺,悄然探向老妇人的识海。
刹那间,一股令人作呕的景象冲击着她的感知!
只见老妇人的识海深处,一条细密的灰线自其舌根处延伸而出,穿过咽喉,直通颅内。
而灰线的末端,赫然连接着一团不断蠕动、收缩的粘稠黑雾,仿佛一只寄生在大脑中的丑陋软体生物。
就在小红尾心神剧震之际,秦悟源腰间的传音玉简中,突然响起陈烬残魂那带着一丝惊悸的低语:“快让她出来!这是‘喉魇虫’!上古邪物,以语言和声音为食,它们不仅吞噬语言,更能编织谎言的规则!它们在等,在等‘第一个说话的人’出现,然后就会顺着声音的轨迹逆流而上,瞬间侵入其识海!”
秦悟源脸色一变,立刻通过神念向小红尾发出了撤退的指令。
小红尾猛地“惊醒”,对老妇人胡乱比划着表示感谢,便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村子。
“喉魇虫……顺声入侵……”
秦悟源目光扫向静默的村庄,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对林昭沉声道:“林昭,到村外那处高坡上,点燃银叶篝火,用你的愿力催动《净世经》片段,吟唱出来!”
林昭一怔,随即明白了秦悟源的意图。
这是要以他为饵,将那藏在暗处的鬼东西引出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直奔高坡。
很快,一堆由银叶草和枯枝构成的篝火被点燃,银色的火焰升腾而起,散发出圣洁的光晕。
林昭盘膝而坐,深吸一口气,蕴含着磅礴愿力的清越歌声,自他口中缓缓流出,如同天外仙音,瞬间划破了这片被死寂统治了不知多久的天地。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歌声如水,穿透了静默的屏障,清晰地传入静语村的每一个角落。
不出片刻,村中异变陡生!
那些正在“表演”的村民们动作猛然一僵,随即,一个个脖颈上青筋暴起,双目中的神采迅速褪去,变得一片空洞呆滞。
他们不约而同地,缓缓地,将头转向了高坡上歌声传来的方向。
秦悟源掌心的镜碑光芒大放,终于捕捉到了清晰的异象!
只见每一个村民识海中的那条灰线,都在此刻剧烈地振动起来,末端的黑雾疯狂蠕动、膨胀,仿佛受到了极致的诱惑,竟开始顺着那无形的歌声轨迹,汇聚成一股洪流,试图逆流而上,直扑林昭的神识!
“来了!”
秦悟源眼中寒光爆射。
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丝毫迟疑,并指如刀,猛然在自己的左臂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殷红的太初血喷涌而出,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空中。
秦悟源神情专注,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身前飞速勾勒出一道玄奥繁复的符文——那是一道上古“禁言符”!
他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是将全部的意志与愿力,尽数灌注于这道血符之中。
“去!”
随着他心中一声爆喝,那道燃烧着他精血的“禁言符”化作一道血光,精准地投入了那堆银叶篝火之中!
轰——!
火焰冲天而起,竟在瞬间扭曲变形,化作一张吞天噬地的巨口虚影。
那巨口猛然一张,竟硬生生地将林昭那穿云裂石的歌声尽数“吞”了进去!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下一息,巨口猛然闭合,再朝着静语村的方向,吐出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无声震荡波!
这,正是“静默本源”的反向冲击!
以静制动,以声为引,以更为霸道的“禁”字规则,斩断一切伪言邪妄!
嗡——!
无声的冲击波扫过村庄。
刹那间,村中每家每户供奉的青铜小鼎齐齐发出一声哀鸣,鼎内的灰火瞬间熄灭。
与此同时,村民识海中的黑雾仿佛遇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天敌,发出了无声的惨叫,轰然崩解!
噗!
噗!
噗!
村中,数十名村民同时浑身一颤,猛地喷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紧接着,死寂被打破,一阵阵沙哑、干涩、仿佛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的哭喊声,终于从他们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救……救我……” “我……能说话了?呜呜呜……”
秦悟源迅速将获救的村民带到村外的安全地带。
他们神情恍惚,仿佛大梦初醒。
秦悟源没有多言,只是将一捧银叶草的种子交到已经脸色苍白、愿力消耗巨大的林昭手中。
“种下它。”
林昭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每一位获救者的面前,亲手为他们种下一株银叶草。
那银叶草在他们身上扎根,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修复着他们被“喉魇虫”侵蚀的神魂。
当最后一名老者在银光的沐浴下缓缓睁开眼,他望着少年那张疲惫却无比坚定的脸,浑浊的眼泪瞬间决堤,嘴唇哆嗦着,哽咽道:“谢谢你……还记得我们该说话。”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刹那,异象再生!
以静语村为中心,整片广袤的北境草原之上,一道道微弱却坚定的银光,接连在不同的方位闪烁亮起。
一点,两点……十七点!
十七处同样被黑暗笼罩的偏远村落,在这一刻同时有银叶草破土而出,驱散了盘踞的死寂!
秦悟源掌心的镜碑灵纹闪烁,竟罕见地发出了一声悠远的低叹:“愿网初成,但他们不会坐视。”
与此同时,在北境千里之外,一处无人知晓的幽深峡谷底部,一座由数万截森然舌骨堆砌而成的恐怖祭坛之上,黑暗中,一双仿佛蕴含着世间所有恶毒与谎言的眼睛,缓缓睁开。
一个轻柔、悦耳,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
“执钥人……你教他们说话,我便教他们说谎。”
声音落下,秦悟源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心头。
他隐约感觉到,一个比“喉魇虫”更加棘手,更加无形,也更加致命的敌人,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或许不再是能被“看见”的敌人,而是渗透在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语中的致命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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