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气氛,因为石末的安排,稍微缓和了一点点。
但那股子压抑,却像坝上的妖风,无孔不入。
季秀荣低头扒拉着饭,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吃进去没有。
那大奎端着饭碗,犹豫了半天,还是挪了过去,在季秀荣旁边坐下。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秀荣啊。”
“你……你别听他们瞎咧咧。”
“那小子走了就走了,有啥了不起的。”
他挠了挠头,嘴笨得很,想安慰人,却不知道怎么说。
“我……我不嫌弃你。”
这句话,成了点燃火药桶的引线。
季秀荣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那大奎。
那眼神,充满了恨意,让那大奎心里咯噔一下。
“你说什么?”
季秀荣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你说你不嫌弃我?”
“那大奎,你什么意思!”
“是你!一定是你!”
季秀荣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揪住那大奎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
“是不是你去找他了?是不是你跟他说什么了?你把他吓唬跑了是不是!”
她的吼声尖利,刺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颤。
那大奎彻底懵了,一张黑脸涨成了紫红色。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冤枉啊!”
他试图挣脱,但季秀荣抓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
“我什么时候找过他?”
“季秀荣你疯了!你看清楚,我是那大奎!”
那大奎又气又急,更多的是委屈。
他就是想过来安慰两句,怎么就成了吓跑闫详利的罪魁祸首了?
这锅他可不背!
“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我不放!”
季秀荣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你就是嫉妒!你见不得我好!你把他给我还回来!你还回来!”
她像是疯了一样,抓着那大奎的衣领拼命摇晃。
周围的人都吓傻了,隋志超和冯程赶紧冲过来,想把两人拉开。
“秀荣!秀荣你冷静点!”
“你搞错了!大奎不是那样的人!”
就在一片混乱中,季秀荣的力气突然消失了。
她松开了手,身体晃了晃,向后退了两步。
那大奎的衣领被扯得乱七八糟,他捂着脖子,大口喘着气,看着季秀荣,满眼的伤心。
季秀荣没再看他。
她的目光变得空洞,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
“呵。”
她自嘲地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
“他早就想好了……他早就想好了要走。”
“是我傻。”
“我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她蹲在地上,抱着头,终于放声大哭。
“我前天…还跟他说,等冬天下了雪,咱们就去领证结婚。”
“我还想着,给他织一件新毛衣,让他过年穿回去,体体面面的。”
“结果呢?”
“结果人家给我留了张纸条。”
“哈哈哈哈……我就是个笑话!”
她的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自我厌弃,听得人心都碎了。
那大奎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刚才的委屈,在看到季秀荣崩溃痛哭的瞬间,全都变成了心疼和对另一个男人的痛恨。
他攥紧了拳头,对着空气狠狠骂了一句。
“闫详利!你他妈就不是个东西!你个狗娘养的!”
季秀荣的哭声渐渐小了。
她缓缓站起来,擦了把眼泪,通红的眼睛看向那大奎。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只剩下死水一般的平静。
“那大奎。”
她开口了,声音异常沙哑。
“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吗?”
那大奎愣住了,没说话。
“第一,我嫌弃你。”
季秀荣的话,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在那大奎心上。
“嫌你土,嫌你黑,嫌你说话粗声粗气,嫌你除了会种树什么都不会。”
“闫详利不一样,他白净,他会说话,他懂城里人那些时髦玩意儿。”
“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也洋气了,不再是这个山沟沟里的土包子了。”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季秀荣这番过于坦白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
季秀荣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怕。”
“我怕万一我选了你,以后咱俩吵架,你会把这事翻出来说。”
“你会说,‘季秀荣,当初要不是闫详利跑了,你哪能看得上我?’”
“你会把这件事,当成拿捏我一辈子的把柄,时不时就拿出来戳我脊梁骨。”
“我受不了那个。”
那大奎的嘴唇哆嗦着,他想反驳,想说我不是那样的人,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自己会不会真的那么想。
季秀荣看着他,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劲。
“所以,现在,帮我个忙。”
“你不是委屈吗?你不是冤枉吗?”
“你扇我。”
“你给我两个耳光,把我扇醒。”
“让我记住,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让我记住,我季秀荣今天有多贱!”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大奎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
“你……你疯了!”
“我怎么能打你!”
“你不打?”
季秀荣冷笑。
“行,你不打,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她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动,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石末看得眼皮直抽抽。
我靠,这姐们儿也太刚了!
这是什么新时代的独立女性自我觉醒仪式吗?玩这么大?
他两辈子母胎单身,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感情里的弯弯绕绕。
但看着季秀荣通红的脸颊,他心里又莫名地堵得慌。
要是……要是我有个这么爱我的姑娘,掏心掏肺地对我好,我他妈绝对不会让她输成这样。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季秀荣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
第二下,比第一下更响。
她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两个清晰的巴掌印。
季秀荣扇完耳光后,手垂了下来,身体轻轻晃动着。
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脸上的红肿触目惊心,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悲伤,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那两巴掌,又脆又响,把所有人都扇懵了。
那大奎还保持着后退的姿势,整个人都傻了,看着季秀荣脸上的红印子,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个字。
石末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姐,你这是何必呢。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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