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的“病”如同春日最后的寒冰,在皇帝日复一日的关切和太医院“精心”调理下,渐渐“好转”。
她不再终日卧床,能在翊坤宫的花园里散步,脸上也重新有了些许血色,只是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淡淡的、惹人怜惜的轻愁。
皇帝见她如此,心中愈发怜爱,加之对甄嬛“构陷”一事的余怒未消,来翊坤宫的次数明显增多。
有时是探望,有时甚至会将一些不甚紧要的奏折带过来,一边批阅,一边陪着年世兰说话。
这一日,皇帝正与年世兰对弈,内务府总管前来禀报宫中份例调度之事。
皇帝听得有些不耐,随手将册子递给年世兰:“世兰,你身子好些了,也帮着瞧瞧。端妃要照顾弘曕,敬妃一人怕是忙不过来,你协理着看看,免得下面的人惫懒。”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虽然没有正式恢复协理六宫之权,但这“帮着瞧瞧”、“协理看看”,无疑是一个强烈的信号——皇贵妃,要重新涉足权力中心了!
年世兰心中狂喜,面上却露出惶恐与推拒之色,连忙起身:“皇上,臣妾戴罪之身,岂敢再过问宫务?且臣妾愚钝,只怕辜负皇上信任,再惹是非……”她眼圈微红,楚楚可怜。
皇帝见状,更是心疼,拉住她的手温言道:“什么戴罪之身,过去的事既已查明是构陷,便休要再提。朕知你经此一事,必当更加谨慎。有你帮着看看,朕也放心些。”
年世兰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下,接过那本厚厚的册子,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知道,第一步,她成功了!
重新接触宫务,年世兰并未立刻大刀阔斧地动作,反而表现得极为“谦和”与“低调”。
她先是“体恤”端妃抚养皇子辛苦,将一部分繁琐的庶务主动揽了过来,又对敬妃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尊重,凡事必先“请教”,言语间给足了面子。
然而,在这谦和的表象下,恩威并施的手段已悄然展开。
她查核账目时,“偶然”发现负责采办的一名管事太监,与永寿宫昔日那个“涉案”小太监有远亲关系,且账目上有几处微小不清之处。
年世兰并未声张,只将那管事太监唤来,屏退左右,将账册轻轻推到他面前,语气平淡无波:“这上面的差错,你自己瞧瞧。是本宫眼花,还是你手滑?”
那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跪地磕头如捣蒜。
年世兰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淡淡道:“你在内务府当差也有十年了吧?家中老母瘫痪在床,还有个弟弟等着银子娶媳妇,不容易。”
那太监浑身一颤,没想到皇贵妃连他的家底都一清二楚!
“本宫念你初犯,又是个孝子,这次便不追究了。”年世兰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但这差事,你得给本宫办得漂漂亮亮。往后,该看的看,不该看的,把眼睛闭上;该听的听,不该听的,把耳朵堵上。明白吗?”
那太监如蒙大赦,涕泪横流地表忠心:“奴才明白!奴才谢娘娘恩典!奴才以后就是娘娘的人,唯娘娘马首是瞻!”
恩,施了。威,立了。一颗钉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钉入了内务府。
与此同时,年世兰对永寿宫的“关照”也并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更“体贴”的方式。
她以“菀嫔禁足,恐下人怠慢”为由,亲自挑选了一批“老实本分”的宫女太监,补充入永寿宫伺候,美其名曰“不能让四阿哥生母受委屈”。
这些人,自然都是她精心挑选、绝对可靠的眼线。
甄嬛在永寿宫内,看着这些新来的、低眉顺眼却行动规矩得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宫人,心中冷笑。
年世兰这是要将她彻底监视起来。她不动声色,照单全收,暗中却让槿汐更加留意,将这些人的底细和日常举动摸清。
而针对敬贵妃冯若昭那边,年世兰也开始了试探。
她借着核对宫中用度,发现敬妃宫中一份胭脂水粉的采买单子,似乎比规制略超了一些,且来源并非内务府惯用的几家老字号。
年世兰并未直接质问敬妃,反而在一次向皇帝回禀宫务时,似是无意地提起:“皇上,臣妾近日核对用度,发现各宫主子们的胭脂水粉,似乎来源不一。
有些妹妹们用的,竟是宫外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所出,虽则精巧,但到底不如内务府采办的稳妥,臣妾担心……久了恐伤玉体。”
她话说得委婉,却点出了“宫外”、“来源不明”、“恐伤玉体”这几个关键。
皇帝如今对“下毒”、“构陷”等事极为敏感,闻言果然蹙眉:“竟有此事?宫规早有定例,岂能随意从宫外采买?敬妃协理宫务,怎会如此疏忽?”
年世兰连忙道:“敬妃妹妹想必是事务繁忙,一时疏忽了。臣妾回头提醒她一声便是。”
她以退为进,既在皇帝心中种下了对敬妃办事不力的印象,又显得自己大度宽容。消息传到敬妃耳中,敬妃气得摔碎了一个茶盏,却无可奈何。
年世兰手握“实证”,又得了皇帝的首肯,她只能咬牙认下这个“疏忽”,心中对年世兰的忌惮更深了一层。
凤鸣初啼,虽未尽全力,却已显露出凌厉的锋芒。
恩威并施之下,内务府被渗透,永寿宫被监视,连协理贵妃也被敲打。
年世兰用她高超的手腕和狠辣的心机,迅速在皇帝“愧疚”的东风下,重新编织着一张属于自己的、更加隐秘而牢固的权力之网。
她站在翊坤宫的高处,俯瞰着这座沉寂中暗流汹涌的紫禁城,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甄嬛、端妃、敬妃……你们且等着。本宫失去的,要一点点拿回来。
你们拥有的,本宫也要一一夺过来!这凤唳九天之势,无人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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