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钻进耳朵时，李默头皮都炸了。
九二式步兵炮！
跑！
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字。
他甚至没功夫再去看那个发疯的日军少佐，整个人猛地弓身，野猫一样朝断楼另一头扑去。
“轰——！”
第一发炮弹几乎是贴着他刚才的藏身处炸开。
整栋楼都在哀嚎，脚下的楼板剧烈起伏，碎石和灰尘跟瀑布似的往下灌。
一股巨力从背后狠狠撞来，李默人在半空就失去了控制。
没时间想！
人在空中，他腰腹猛地拧动，硬生生扭转身体，双手胡乱向前一抓，指尖死死抠进了一截断裂的钢筋里。
“轰！轰！”
又是两发！
炮弹精准地覆盖了这片区域，冲击波夹着滚烫的气浪和金属破片横扫过来。李默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自己心脏擂鼓的闷响。
他像块破布挂在墙上，碎石砸在钢盔上梆梆作响。
不能松手！
撤退信号！
李默咬碎后槽牙，在剧烈的摇晃中，用最快的速度抽出腰间那把南部十四式手枪，对着夜空不管不顾地连开三枪！
“砰！砰！砰！”
三声枪响，就是命令！
做完这个，他再也挂不住，手一松，从两米多高的断墙上摔了下去，后背结结实实砸在一堆建筑垃圾上。
剧痛钻心，但他顾不上，一个翻滚就钻进更深的阴影里，贪婪地喘着粗气。
身后，那栋二层小楼终于撑不住，轰然垮塌。
“妈的……玩脱了……”
李默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他低估了鬼子指挥官的狗急跳墙。
“默爷！”
“默爷！你他娘的没事吧？！”
钱虎和老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又急又怒。他们已经带着佯攻组的人，趁着鬼子指挥混乱的空档撤了过来。
“没事！”李默从废墟里钻出来，拍掉身上的土，“快撤，鬼子要发疯了！”
钱虎和老刀看见李默还能动弹，悬着的心才砸回肚子里。
“日他仙人板板，刚才那几炮，吓得老子卵子都缩了！”老刀抹了把黑汗，“你小子，真他娘是从阎王手里抢食吃！”
“别他娘废话了！”钱虎一把攥住李默的胳膊，上下看他，“没伤着哪儿吧？”
“皮外伤。”李默摇头，眼神在四周飞快地扫过，“猴子他们呢？”
“带着人往钟楼撤了，铁牛他们在那边接应！”钱虎说得飞快。
“好。”李默从怀里掏出那张日军地图，借着远处的火光迅速找到一个标记，“走这边！布料市场那片废墟不能走，鬼子在那儿有个暗哨！”
“你咋知道？”老刀一愣。
“图上标着。”
钱虎和老刀对了一眼，喉结上下滚动。这张图的价值，比他们想的还要大！
“听默爷的！走！”钱虎吼了一声，再没二话。
一行人立刻转向，在李默的指引下，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迷宫一样的废墟里。
鬼子的追兵果然上来了，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和叫骂声。
但就像没头的苍蝇，不成章法，根本拦不住他们这群在废墟里钻惯了的“老鼠”。
队伍在黑暗里急行，气氛压抑得可怕，除了粗重的喘息，没人说话。
“默爷……前面那条街……”老刀手下叫小六子的兵，指着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压着嗓子，“从那儿过去，能快不少。”
“不能走。”李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又冷又硬，“街那头，正对着鬼子另一个高地上的机枪口。想当活靶子就去。”
小六子脖子一缩，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钱虎心里一凛，对这个年轻人的判断再无半分怀疑，这个叫李默的，脑子里就装着一张活的战场地图！
撤退的路，比想象的还要长。
队伍里，一个被救出的老大爷体力不支，脚下一软，又摔倒了。
“大爷，您没事吧？”猴子赶紧去扶。
“没……没事……”老大爷摇着头，嘴唇发白，眼神里却全是恐惧。
他一把抓住李-默的袖子，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抖得不成调，“长官……长官……”
李默停下脚。
“老人家，怎么了？”
“我……我在他们那个地窖里……看见了……看见了些怪东西……”老大爷的声音又轻又哑。
“怪东西？”钱虎也凑了过来，皱着眉，“是粮食还是子弹？”
“不……不是……”老大爷拼命摇头，“是些大箱子……好多……都用油布盖得死死的……”
李默心头一跳。
“箱子上有什么记号？”
“有！有！”老大爷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眼睛瞪得滚圆，“我偷偷掀开一个角……那箱子上……画着个黑色的骷髅头……底下还有两根交叉的骨头！”
骷髅头？交叉骨？
钱虎和老刀听得满头雾水。
李默的脸却沉了下来。
“除了箱子，还看到别的了？”他的声音绷得很紧。
“还有……一个好大好大的铁家伙！”老大爷哆嗦得更厉害了，“就在地窖最里面，也盖着布……比……比汽车大得多！底下不是轮子，是那种……那种铁带子……”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钱虎和老刀心口。
他们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光听描述，就知道那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补给”！
那个所谓的补给点，他娘的根本就是个幌子！
“默爷，这……”钱虎看向李默，眼神里全是询问。
李默没说话，眼睛里却像有风暴在凝聚。
……
天亮前最黑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钟楼。
留守的铁牛和赵大壮冲上来，当看到队伍后面那十几个虽然狼狈，但却活生生的人时，两个铁塔一样的汉子，眼圈当场就红了。
钟楼里死气沉沉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所有士兵看到那些被救出的平民，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笑。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在每个人胸口里烫着。
他们不光是在杀鬼子，还在救人！
“快！给大伙儿弄点水和吃的！”钱虎吼道。
猴子他们立刻把自己的干粮和水分了出去。
一片劫后余生的喧闹里，李默却一个人走到了角落。
连续使用【子弹时间】，加上炮火下的极限逃生，疲惫感像潮水一样要将他淹没。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脑袋里像有根钢针在搅。
他需要休息。
可那个老大爷的话，却像根毒刺，死死扎在他脑子里。
骷髅标记、大铁箱子、履带……
这些东西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可能。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那个刚喝了口水、惊魂未定的老大爷面前。
钟楼里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吸引，瞬间安静下来。
李默蹲下身，盯着老人的眼睛，强行压下所有疲惫，一字一句地问，
“老人家，你再仔细想想，除了骷髅头，那些箱子上，还写着什么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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