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步枪的脆响。
在这片被炮火反复犁地的楼顶，在即将淹没一切的飞机引擎轰鸣中，这声枪响轻得几乎微不足道。
钱虎和其他机枪手在听到李默命令的瞬间，也死死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
三挺捷克式同时怒吼，三道火鞭交织着抽向那架俯冲而下的日机！
然而飞机的速度太快了。
弹雨大部分落空，零星几发子弹打在机身上，只溅起几点无力的火星。
日军飞行员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不屑。
用步兵武器打下帝国战机？
痴人说梦。
他冰冷的手指，已经移向了投弹按钮，准备将这群蝼蚁连同那面旗帜，一同化为灰烬。
也就在这一瞬。
一颗子弹。
一颗平平无奇的7.92毫米步枪弹。
它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穿过了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扇叶间的空隙，精准无误地，一头扎进了飞行员座舱前方，引擎散热口那排细密的缝隙之一！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子弹进去了。
飞行员脸上的不屑，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
他座下的战机，毫无征兆地，猛然一震！
一股黑烟夹杂着电火花，从引擎盖的接缝处悍然喷出！
驾驶舱内，刺耳的警报声瞬间炸响！
仪表盘上，所有指针都在疯狂地乱颤！
飞行员的大脑，一片空白。
引擎……被击中了？
怎么可能？
在高速俯冲和螺旋桨的保护下，怎么可能会有一颗子弹，能命中引擎内部？
这违背了他所认知的一切！
他疯了一样推拉操纵杆，试图夺回飞机的控制权。
可一切都是徒劳。
受损的引擎在几秒内彻底停转，整架飞机失去了所有动力。
那架刚才还气焰滔天的九六式攻击机，瞬间变成了一块沉重的钢铁棺材。
它拖着愈发浓重的黑烟，一头朝着地面失控地栽了下去！
“不——！”
飞行员最后的惨叫，被呼啸的风声彻底撕碎。
他连跳伞的机会都没有。
楼顶。
钱虎和所有幸存的士兵，全都看傻了。
他们张着嘴，眼珠子瞪得快要裂开，死死盯着那架打着旋儿往下坠落的飞机。
掉了……
真的掉了？
被……打下来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听到了一声单薄的步枪响。
然后，飞机就冒烟了。
然后，就掉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向了那个依旧保持着举枪姿势的身影。
李默。
他手里，还端着那支枪管微微发烫的中正式步枪。
是他？
是他干的？
用一支步枪，一枪，打下了一架飞机？
这个认知，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然后狠狠捏爆！
他们所有的常识、理智、世界观，都在这一刻，被彻底轰成了齑粉。
这不是人。
这是神。
只有神，才能做到这种事！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仓库西侧传来。
失控的飞机一头扎进废墟，炸开的火球形成一朵丑陋的蘑菇云，直冲云霄。
另外两架日机里的飞行员，眼睁睁看着僚机以一种堪称灵异的方式坠毁，吓得肝胆俱裂。
他们甚至忘了投弹，疯了一样猛地拉起机头，仓皇逃向高空，再也不敢靠近这座魔鬼般的仓库半步。
危机，解除了。
楼顶，一片死寂。
钱虎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干涩的吞咽声。
他扔掉手里的机枪，连滚带爬地扑到李默面前，一把抱住李-默的大腿，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默爷！您……您就是神仙下凡吧！您收了我，我给您当牛做马，不，我给您当狗都行啊！”
他语无伦次，整个人陷入一种极端的亢奋和狂热的崇拜之中。
“滚蛋！”
李默哭笑不得，一脚把他踹开。
“瞎嚎什么！是大家打得准，运气好！”
运气好？
周围的士兵们，看着李默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敬佩，而是狂热的信仰。
这他妈要是叫运气好，那什么叫实力？
一枪，干掉一架飞机！
这已经不是战绩。
这是神迹！
“默爷牛逼——！”
不知是谁，用嘶哑的喉咙吼出了第一声。
下一秒，整个楼顶，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胜利都还要热烈百倍的嘶吼！
“默爷牛逼！”
“默爷是神仙！”
他们笑着，吼着，有人甚至激动得泪流满面。
刚才被炮火压制，眼看战友死去的绝望，被这一枪，彻底轰得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足以烧穿苍穹的战意和希望！
有这样的神仙带着他们，别说小鬼子的飞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敢掰一掰手腕！
……
苏州河南岸。
数万民众，也亲眼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架不可一世的日本飞机，就是在守军的枪林弹雨中，冒着黑烟坠毁的。
他们不知道是谁打下来的。
他们只知道，四行仓库的勇士们，用血肉之躯，用步枪机枪，真的打下了一架日本飞机！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南岸，彻底沸腾！
“打下来了！飞机被打下来了！”
“天佑中华！天佑中华啊！”
“八百壮士万岁！”
欢呼声，呐喊声，哭泣声，响彻云霄，甚至盖过了远处爆炸的余音。
无数记者，疯狂按动快门，将这足以载入世界战争史的奇迹一刻，永远定格。
……
日军指挥部。
空气凝固了。
大川内传七还维持着举着望远镜的姿势，身体僵硬。
他看到了。
他亲眼看到了，他最精锐的飞行员，是如何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团燃烧的废铁。
他想不通。
他用毕生所学的军事知识，都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步枪……击落了战斗机？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将军阁下……”
旁边的参谋声音发颤，刚一开口。
“闭嘴！”
大川内传七猛地将望远镜砸在桌上，镜片当场碎裂。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愤怒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狰狞和疯狂。
他的骄傲，他的武士道，在这一刻，被碾成了粉末。
他输了。
输给了一群他眼中的“支那猪”，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
“给我接第三师团！接长谷川清司令！”
大川内传七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告诉他们，在上海，在四行仓库，大日本帝国皇军，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挑衅和侮辱！”
“我请求，使用毒气！”
“我请求，陆军重炮联队，对四行仓库，进行无差别覆盖式炮击！”
“我要把那里，从地图上，彻底抹掉！”
他疯了。
被李默这一枪，彻底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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