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履中休妻之语既出,满场皆惊。那侯宝中与褚氏却是迫不及待,唯恐迟则生变。侯宝中立刻高声附和:“二弟所言极是!如此辱没门风之人,岂能再留!当速写休书,明正典刑,以儆效尤!”褚氏则在一旁帮腔,尖声道:“对!写休书!立刻写!让这贱人滚出侯家!”
侯履中正在气头之上,兼之早有休妻之心,此刻被兄嫂一怂恿,更是毫不犹豫。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北房方向。其父侯桂芳此刻竟仍闭门不出,也不知是当真未曾听闻院中这翻天覆地的动静,还是听闻了却因觉丢尽颜面而不愿出面。侯履中见此,更觉无人可以阻拦自己。
“取纸笔来!”侯履中厉声喝道,一副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架势。
早有那好事的围观者,或是侯家族人,或是邻近书生,忙不迭地奔去北房书房,取来了秀才公侯桂芳常用的文房四宝。侯履中就着院中的石桌,铺开素纸,研墨挥毫。他不愧是县学童生,笔走龙蛇,不过片刻功夫,一封义正词严的休书已然草就。
只见他提起休书,面向众人,朗声诵读起来,声音冰冷而毫无感情,仿佛在宣读一纸与己无关的判词:
“立休书人侯履中,系东昌府聊城县县学童生。凭媒聘娶曹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不愿夫妇之道,廉耻尽丧,行止有亏。今竟于光天化日之下,私通外男侯仓,藏匿炕洞,意图苟合,秽乱春帏,当场撞获。此等败伦伤化、玷辱门风之举,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依律法,犯七出之条,情断义绝。故此立此休书,将其遣返母家,任其改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道光二十年十一月xx日。立休书人:侯履中。见证人:侯宝中、褚氏……”
休书内容极尽贬损之能事,将“私通”、“苟合”、“秽乱”等污水毫不留情地泼向曹氏,坐实其莫须有之罪名人。每一个字都如同毒针,狠狠刺入刚刚挣扎着坐起、试图辩白的曹氏心中。她听着丈夫那冰冷绝情的声音,看着那白纸黑字如同判下自己死刑的休书,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天地间一片灰暗,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立此文约为照!”侯履中诵读完毕,将休书拿起,几步走到曹氏面前,毫不留情地掷于其身前地上,冷喝道:“拿着你的休书,滚出侯家!我侯氏门中,再无你这等贱妇!”
那纸休书,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也砸碎了曹氏最后一丝幻想。
“不……不是的……冤枉……”曹氏终于发出嘶哑的哭喊,伸手想去抓住侯履中的衣角,却被他嫌恶地一把甩开。
“冤枉?”褚氏跳将出来,尖声道,“奸夫淫妇,双双拿获,众目睽睽,铁证如山!你还敢喊冤?真是死性不改!”她弯腰拾起那纸休书,硬塞进曹氏手中,恶狠狠地道,“拿好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侯宝中见目的已达,唯恐夜长梦多,立刻大声指挥几个平日与自己交好、或畏惧侯家秀才公威势的族中子弟:“来人!将这奸夫淫妇与我绑了!背后插上牌子,押送回曹家去!让曹家也看看他们养出的好女儿!”
当下便有几人应声而出,取来麻绳,如狼似虎般上前。那侯仓嬉笑着伸出手,毫不反抗,反而觉得颇为有趣。曹氏则拼命挣扎哭喊:“我不绑!我是冤枉的!天日可鉴!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然而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挣得过几个壮汉?很快便被反剪双手,紧紧捆缚。
侯宝中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两块破旧木板,上面用墨汁歪歪扭扭写就“奸夫”、“淫妇”四个大字,以细绳拴了,分别插在侯仓与曹氏背后。
“走!游街示众!”侯宝中大手一挥,志得意满,与褚氏一左一右,押着被绑的两人,推开围观的人群,便要向村外走去。侯履中冷眼看着这一切,竟无丝毫阻止之意,反而觉得兄嫂此举,正合他意,正好彻底洗刷他的“耻辱”。
曹氏披头散发,泪痕满面,背后插着那刺目的“淫妇”牌子,被推搡着前行。每经过一户人家,便有更多的人出来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鄙夷的目光、嘲讽的话语、好奇的打量,如同无数支利箭,将她射得千疮百孔。她一生清白,勤俭温良,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只觉得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火海之上,羞愤欲死。
侯家楼通往曹家庄的道路,在这一日,成了一条展示罪恶与冷漠的游街之路,也成了一条碾碎一个无辜女子所有尊严的耻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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