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性的双日之夜,终于来临。
天空如同被泼洒了浓墨,月星潜形,只有呜咽的夜风掠过运河水面,吹动半泾湾无边无际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肃杀与寂静。戌时刚过,大批人马便已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半泾湾外围。
县老爷张明远此番下了血本,几乎将衙门里所有能调动的精锐捕快、身手矫健的官兵都带了过来,总数不下百人。他在距离芦苇荡一里外的一处高坡背风处设立了临时指挥点,由贾师爷陪同坐镇。虽然未能亲临一线,但他紧握的拳头和不时望向芦苇荡方向的凝重目光,显示着他内心的紧张与期待。
根据延石提供的详细地图和方案,带队的老捕头将人手分为数队。一队水性好的,携带牛皮缝制的水靠和分水刺,潜入芦苇荡边缘的水下,以防贼人从水路逃窜;另外几队则手持铁尺、锁链、渔网、弓箭等物,借助土坡、灌木和茂密的芦苇丛,在岸上形成了数道包围圈,重点封锁了那艘乌篷木船可能靠岸的几个方向。所有人皆衔枚噤声,连火把都未点燃,唯有兵刃偶尔反射出远处娄城微弱的灯火,一闪而逝。
而在最内层,紧盯着那艘在微茫水光中若隐若现的乌篷船的,正是弇山派掌门岳凌云,以及大弟子延山、二弟子延石。三人皆身着劲装,岳凌云负手而立,气度沉雄;延山手握剑柄,目光锐利;延石则半蹲于地,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手中紧握着一根特制的火把,火把头部浸满了猛火油,用油布紧紧包裹。他的任务最为关键,便是在贼人归巢,心神最为松懈的刹那,以火攻断其退路,逼其上岸。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虫鸣、水声、风声,以及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官兵衙役们屏住呼吸,手心因紧张而沁出汗水。就连久经风浪的岳凌云,眼神也愈发凝重。
子时将至。
忽然,一直凝神感应的延石耳朵微动,低声道:“来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远处的水面上,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迅捷速度,贴着水面疾掠而来!其足尖偶尔在水面或漂浮物上轻轻一点,便借力窜出数丈之远,身形飘忽如鬼魅,踏水而行,竟只漾开圈圈几乎看不见的细微涟漪!若非延石提前告知且三人皆是内力精深、目力超群之辈,绝难发现其踪迹。
那黑影显然对这片水域熟悉至极,几个起落间,便已穿过外围的芦苇,直扑那艘乌篷船而来,眼看再有几次呼吸,便要跃上甲板。
就是此刻!
延石眼中精光暴涨,体内浑厚的内力瞬间催谷至顶峰,他猛地长身而起,右臂肌肉贲张,运足十成力道,将那浸满猛火油的火把如同掷出标枪般,朝着三十余步外的乌篷船奋力投去!
“咻——!”
火破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那黑影已然触及船帮,闻声猛地回头,眼中尽是惊骇之色!
“轰!!!”
火把精准无比地砸在乌篷船的篷布之上,包裹的油布瞬间破裂,猛火油遇火星即燃,一团巨大的火焰猛地炸开,顷刻间便吞噬了干燥的篷布和木质船体!火借风势,噼啪作响,烈焰冲天而起,将半片水域映照得一片通红!
“啊!”那采花贼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怪叫,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隐秘至极的巢穴不仅暴露,对方更是采用了如此决绝的火攻之法!炽热的火焰逼人,藏身之所已成炼狱,他若不弃船,顷刻间便要葬身火海。
无奈之下,他只得足尖在燃烧的船帮上狠狠一跺,身形如受惊的鸥鸟般倒飞而起,凌空一个转折,狼狈不堪地落在了岸边的空地上。
脚刚沾地,还未等他看清周围形势,就听得四周芦苇丛中、土坡之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抓采花贼!休走了淫贼!”
“围起来!围起来!”
无数官差衙役手持明晃晃的兵刃,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瞬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刀枪剑戟,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齐齐对准了圈中那孤零零的黑色身影。
火光跳跃,清晰地映照出采花贼一身紧身的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因为惊怒、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穷途末路的疯狂。退路已断,身陷重围,他终于从暗处的幽灵,被逼到了明处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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