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沼的寂静,是一种粘稠而充满压迫感的寂静。并非无声,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怪异嘶鸣和泥浆缓慢冒泡的咕嘟声,反而更衬得这片区域的死寂和荒芜。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败气息和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李癫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挣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如同被碾碎的琉璃,星晷核心更是黯淡得几乎感知不到,只有一丝微弱的、源自混沌源炁引子的本能,还在顽固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且充满污秽杂质的灵气,试图修复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他的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枚“自然之证”。令牌不再发光,触感冰凉,但那场疯狂的能量引导似乎在其内部留下了某种不可磨灭的印记,与李癫残存的神识保持着一种微弱的、斩不断的联系。
另一边,石皮大半截身子还泡在泥浆里,只露出个巨大的脑袋和宽阔的肩膀。他连哼哼的力气都快没了,巨大的独眼无神地望着灰蒙蒙、飘荡着绿色孢子的天空,偶尔才艰难地转动一下,确认同伴还在。他背后的伤口在那场疯狂的能量反噬中再次崩裂,暗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将周围的泥浆染上一丝异色,好在似乎没有新的腐蚀性粘液渗入。
万古石祖的状态稍好,但也好得有限。它依靠着黑色岩石,熔岩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它背部的铠甲熔化严重,露出下面受损的、如同冷却岩浆般的岩石肌理,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会带来一阵痛苦的滞涩感。它的大部分力量在之前的防御和最后的能量引导中消耗殆尽,此刻正极力收敛气息,缓慢地从大地深处汲取着微薄的、同样被腐化气息污染的能量进行恢复。
小女孩“守茧人”蜷缩在李癫身边,依旧昏迷不醒,小脸苍白得透明,身上的淡绿生命光辉彻底熄灭,仿佛一朵随时会凋零的小花。
时间一点点流逝。
腐沼的迷雾缓缓流动,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令人不安的窸窣声和低沉的划水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迷雾深处移动,但或许是忌惮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残留的气息,暂时没有靠近这片区域。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沉寂。李癫终于从半昏迷状态中挣扎着苏醒过来,每一声咳嗽都仿佛要把肺叶咳出来,带出点点血沫。
“——小不点?醒了?”万古石祖低沉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吼…还没死啊…”石皮也艰难地转动眼珠,瓮声瓮气地接话,语气虚弱却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粗粝。
“…暂时…还死不了…”李癫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艰难地偏过头,看了看身边昏迷的小女孩,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糟糕到极点的情况,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就是…离死…也不远了…”
他尝试调动一丝雷元,经脉立刻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石祖警告道,“…你的身子…现在比俺脚指甲还脆…”
李癫放弃了对力量的尝试,目光落在手中的“自然之证”上。他回忆起最后那疯狂的能量引导,以及这令牌在其中起到的关键作用。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石祖…这玩意…”他艰难地抬起手,晃了晃那冰冷的令牌,“…好像…能稍微…影响周围的…能量场…甚至…一点点…规则?”
“…‘盖亚’的…破烂…有点…邪门…”石祖的意念回应道,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能引导…生命力和…大地能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让环境…暂时‘亲和’…或者…‘排斥’…某种东西…”
李癫的眼睛微微亮起。他再次集中起残存的神识,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的意念,注入“自然之证”。
没有试图调动任何力量,只是…发出一个极其简单的“请求”或者“指令”——“庇护”、“隐匿”、“排斥恶意”。
嗡…
令牌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表面那些如同天然形成的纹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翠绿和土黄交织的光晕,随即又黯淡下去。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片刻之后,以李癫手中的令牌为中心,一个极其微弱、范围仅能覆盖他们所在岩石周边数丈的、无形的“场”悄然形成。
这个“场”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其效果却慢慢显现出来。
周围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似乎被一种极淡的、清新的泥土和青草气味稍稍冲淡。 岩石下方缓慢流动的泥浆中,一些试图靠近的、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毒虫和腐生菌群,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屏障,开始下意识地绕开这片区域。 甚至连吹拂过来的微风,都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不再带着那种刮擦皮肤的刺痛感。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但对于感知敏锐的存在来说,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明显!
“咦?”石皮巨大的独眼眨了眨,努力吸了吸鼻子,“…好像…没那么臭了?”
万古石祖熔岩般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惊异:“…啧…这玩意儿…还真有点…用处…虽然…劲儿太小…”
李翡精神一振!有效果!虽然微弱,但这意味着他们或许能有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休整点!
“——石头…还能动吗?”李翡看向半个身子还泡在泥里的石皮。
“…吼…动是能动…就是…浑身疼…”石皮哼哼唧唧。
“——别泡泥潭了…上来…帮我…弄点…‘建材’…”李翡指了指周围那些从方舟废墟崩飞出来的、散落在泥沼中的、大小不一的金属碎片和相对坚硬的黑色石块。
“…啊?干啥?盖房子啊?”石皮一脸茫然,但还是艰难地从泥浆里把自己拔了出来,带起一大片哗啦作响的污泥。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走到李癫指的那些碎片旁。
“…算是…弄个…临时窝…”李翡喘着气,开始指挥,“…把那些…大块的…金属板和石头…搬到岩石周围…围一圈…” “…不用太整齐…乱七八糟…最好…留些缝隙…” “…对…就那样…堆起来…”
石皮虽然不明白为啥要这么干,但出于对李癫那些“疯点子”偶尔确实有用的信任,还是老老实实地当起了苦力。他巨大的力量在此刻派上了用场,很快就在黑色岩石周围,堆起了一圈歪歪扭扭、充满缝隙的“矮墙”。这墙防御力几乎为零,看起来更是滑稽可笑。
“…然后呢?”石皮干完活,叉着腰(如果他有腰的话)喘气问道。
李癫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将意念沉入“自然之证”,这一次,他尝试引导那微弱的“场”,与这些新搬来的金属和石头建立联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金属碎片和黑色石块,在“自然之证”那微弱力场的影响下,表面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翠绿色苔藓和某种带着尖锐小刺的、深褐色的藤蔓虚影!
这些苔藓和藤蔓虚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能量和规则的显化,它们彼此交织,迅速覆盖了那圈简陋的矮墙,形成了一层奇异的、散发着微弱生命和排斥气息的“荆棘篱笆”!
做完这一切,李癫再次喷出一小口血,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好了…暂时…应该…安全点了…”他虚弱地说道,“…这玩意…能骗过…大部分…依靠能量和气息…感知的…低等腐化生物…让它们觉得…这里就是…一块…无聊的…破石头…”
石皮好奇地伸出巨大的手指,想去碰碰那些翠绿的苔藓虚影。
“——别碰!”李癫急忙阻止,“…有刺…虽然不致命…但挺疼…而且会留下…让你闻起来…像棵烂树的…气味…好几天…”
石皮吓得猛地缩回手,独眼里满是忌惮。他可不想变成一棵烂树。
万古石祖仔细感知了一下那圈散发着微弱规则波动的“荆棘篱笆”,熔岩般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有点意思…障眼法…加上…一点…规则层面的…伪装和警告…虽然粗糙…但对没脑子的…蠢货…够用了。”
有了这个简陋却有效的临时庇护所,三人(?)终于可以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全力处理伤势。
石皮开始吭哧吭哧地清理自己身上的污泥和伤口,偶尔疼得龇牙咧嘴。 万古石祖闭目凝神,全力汲取大地深处那稀薄而污浊的能量,修复着受损的躯干和铠甲。 李癫则艰难地坐起身,将昏迷的小女孩扶正,尝试将一丝丝通过“自然之证”过滤后、相对温和许多的大地生机,缓缓渡入她体内。
同时,他自己也全力运转混沌源炁引子,如同一个破损严重的漏斗,艰难地过滤、吸纳着周围的能量,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能量流转都如同刀割。
时间在寂静和疗伤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那双翡翠般的眼眸。她看到李癫,虚弱地眨了眨眼。
李癫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石皮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咕噜声,打破了宁静。
“…吼…饿了…”他摸着瘪下去的肚子(虽然那里主要是石头),巨大的独眼可怜巴巴地看向李癫和石祖,“…有啥…能吃的没?”
在这腐沼荒原,食物本身就是最大的难题之一。寻常生物要么剧毒,要么早就被腐化成了怪物。
李癫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四周。他的神识虽然受损严重,但依旧能模糊感知到附近泥浆下一些微弱的气息。
“…泥浆下面…三丈…左边…好像有东西…能量反应很弱…但似乎…没太多腐化气息…”他不太确定地说道。
“——真的?”石皮眼睛一亮,也顾不上伤痛,立刻趴到岩石边缘,将巨大的手臂狠狠插入冰冷的泥浆之中,一阵摸索。
哗啦! 片刻后,他猛地抽出手臂,带起一大片泥浆,巨大的手掌中,紧紧抓着几条拼命扭动的、形态怪异的…“鱼”?
这些生物大约手臂长短,身体覆盖着暗沉、滑腻的鳞片,长着四只退化的小脚和一张布满细碎牙齿的嘴,眼睛退化成了两个白点,看起来丑陋无比,但确实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腐化气息,反而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偏向土系的能量波动。
“…这…啥玩意儿?能吃?”石皮捏起一条,那怪鱼还在他手里扭动,发出唧唧的叫声。
“…试试…用你的火…烤一下?”李癫也不太确定,但他感知到这生物体内杂质似乎不多。
石皮尝试调动体内的枯寂之力,指尖冒出一小簇惨白的火焰,凑近那怪鱼。
嗤…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焦香和土腥味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
烤熟之后,那怪鱼的肉质呈现出一种灰白色,看起来…勉勉强强。
石皮犹豫了一下,眼睛一闭,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咔嚓… 他嚼了几下,巨大的独眼猛地瞪圆! “…吼?!味道…居然…还行?!”他含糊不清地叫道,虽然口感有点硬,带着浓重的土腥味,但确实能提供一些能量和饱腹感,而且似乎没毒!
他立刻来了精神,几下就把那条烤鱼吞了下去,然后又如法炮制,抓了好几条,烤熟之后,递给李癫和小女孩,甚至还给万古石祖扔了一条。
“…俺不用…”石祖的意念传来,它主要通过汲取能量恢复。
李翡和小女孩看着那卖相极差的烤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但为了活下去,也只好皱着眉头,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味道确实不敢恭维,但入腹后那股微弱的暖流和能量,却是实实在在的。
就在他们勉强填着肚子的时候。
李癫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手中那枚沉寂的“自然之证”上。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想法,如同顽强的野草,在他饱受摧残却从未停止思考的脑海中,再次破土而出。
这令牌能引导能量,能影响环境,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定义”规则… 那它…能不能…“净化”? 哪怕只是…极小范围的…一点点?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了脚下那无边无际、孕育了无数恐怖、也几乎将他们逼入绝境的—— 腐沼。
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如果…如果能找到一种方法,哪怕是极其低效的方法,利用这“自然之证”,从这绝望的腐沼中…开辟出一小片… 真正的… “净土”?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疯狂地滋长起来!
虽然他此刻力量尽失,重伤濒死,前路迷茫。
但那双染血的眼眸深处,那属于“雷霆癫王”的、永不熄灭的癫狂火焰,再一次,悄然点燃。
或许…他真的可以… 在这诡世… 画下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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