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砚舟沉默地回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像一小片从未被风雨侵蚀的陆地。
他没有回答那个假设性的问题,只是用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海的眸子注视着她,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安抚:“现在回去,也不晚。”
话音刚落,黎未腕间的个人终端里,小闹的机械音突然撕裂了夜空,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黑板,分贝高到能让全星都听见它的破防:“警告!警告!宿主你快看!这、这根本不是什么《咸鱼之歌》!我的天,我cpU都要烧了!”
黎未被它吼得一个激灵,立刻低头看向光屏。
只见那段被她导入静默回廊残骸系统的音频频谱,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自行重组、解码。
原本杂乱无章的波纹扭曲、延展,最终构成了一串繁复到极致的螺旋状密钥。
小闹的声音都在发抖,像是看到了什么远古邪神:“这是‘和平密钥’!星图帝国初代殖民舰‘苏晚号’的最高权限启动指令!史书上说它早就遗失了!”
几乎在密钥成型的瞬间,静默回廊的备用能源被激活,一道尘封了百年的全息影像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画面里,不是冰冷的星舰,而是启航前夕的地球。
蓝天白云下,第一批星际移民正对着一个巨大的收音装置放声大笑。
他们的笑声各不相同,有孩子清脆的咯咯声,有青年人爽朗的哄笑,有老人满足而欣慰的浅笑。
这些笑声汇聚成一道道数据流,注入了殖民舰的核心系统。
一位身穿白色舰长制服的女性站在人群最前方,她的眉眼温和而坚定,与黎未有七分相似。
她对着镜头,笑着说出那句被历史彻底抹去的启动宣言:“唯有真实的情绪,是解锁星际文明唯一的钥匙。”
影像的最后,一行小字浮现出来,标注着她的身份——“苏晚号”首任舰长:苏晚。
黎未的心脏狠狠一抽。
原来,她一直在寻找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世,更是整个文明被阉割的源头。
与此同时,星图帝国首都星,中央监管局的地下档案库深处,陆承安正被自己调出的绝密文件惊得头皮发麻。
这份代号为“静默”的最高机密项目,其起源报告让他如坠冰窟。
报告清晰地记录着,“苏晚号”的失联,并非技术故障或遭遇未知敌人,而是因为全员陷入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情绪高潮”——集体性的大笑。
这种极致的愉悦情绪,被当时的中央AI判定为“精神污染”,并意外触发了最高等级的星际战争协议。
为了避免与未知文明开战,帝国高层无奈之下,只能远程切断了“苏晚号”的所有能源,任其在宇宙中漂流,并将其定义为“逃逸体”。
从那天起,“静密项目”诞生了。
它的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压制一切可能导致“失控”的强烈情绪,确保整个文明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永远稳定、永远正确、永远……死气沉沉。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陆承安喃喃自语,镜片后的双眼失去了焦点。
他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守着墓碑,还以为自己在守护文明的傻子。
“不是笑太危险,是我们打心底里,害怕承认自己早就忘了要怎么真正地笑。”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触碰到耳后那个冰冷的金属片——情绪抑制器。
这个佩戴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像一个嵌入灵魂的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其摘下、捏碎。
一股久违的、汹涌的情绪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酸涩、愤怒、悲哀……纷至沓来。
另一边,黎未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召集了“拾荒者”战队的所有核心成员,在废弃机体堆积如山的维修巷里,宣布了一个堪称“作死”的计划。
“我们要搭一座塔,一座能把信号直接怼到地球脸上的塔。”黎未踩在一台报废的机器人头上,像个占山为王的女土匪,“监管局不是怕情绪失控吗?那咱们就给他们来一波大的,用全宇宙最能让人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社死音效,合成新的频段,看看是他们的防火墙硬,还是咱们的尴尬硬!”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小废,那台只剩下半个身子和一颗话痨核心的机器人,第一个响应。
它拖着残破的线路爬到黎未脚边,用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语气喊道:“姐姐,用我!用我这副残骸当信号放大器!我这身合金,当年可是能扛伽马射线暴的!让我的每一个零件,都为社死事业发光发热!”
一直沉默寡言的莫七,那个能把任何零件都改成武器的改装天才,也默默地扛起了他的宝贝“清道夫”粒子炮。
他看了一眼黎未,又看了一眼炮口,闷声闷气地说:“我把它改成信号中继器。我妈以前总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我觉得,难看的笑,比完美的哭要珍贵多了。”
于是,一个由废品、武器和“神经病”组成的草台班子,就在这个夜晚,搭建起了足以颠覆整个星图帝国秩序的“跨星信号塔”。
当黎未将她连夜混编的《宇宙级社死金曲串烧》——包含了指甲刮黑板、开会时肚子咕咕叫、当众表白被拒录音、走在路上被鸟屎精准命中后的尖叫等一系列能唤醒人类原始恐惧的音频,通过信号塔发射出去的瞬间,整个星网的警报系统像是被捅了马蜂窝一样,疯狂地尖叫起来。
“警报!检测到未知高危情绪波段!能量级……无法估算!”
监管局内,陆承安正准备按照流程下令拦截,却看到他最得意的学生小键,带着一群刚入职的实习生,竟然集体冲到了控制台前。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拦截按钮。
“局长!”小键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就一次,让我们听听……地球到底在笑什么。”
陆承安看着那一张张年轻而渴望的脸,再想到那份冰冷的“静默”报告,他缓缓地放下了手。
音频信号被接入了公共频道。
预想中的“社死攻击”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无比嘈杂,却又无比鲜活的录音。
成百上千的人,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合唱着那首荒腔走板的《星际咸鱼之歌》。
歌声里,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啼哭,老人费力的咳嗽,情侣之间旁若无人的争吵,还有街边小贩的叫卖声……
混乱,粗糙,充满了烟火气。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片真实的喧嚣中时,监管局的主控屏幕上,所有数据流瞬间清空,只浮现出一行冰冷的系统指令:“静默协议,权限验证通过,自动解除。”
下一秒,全城所有的公共广播、手环、情绪抑制设备,都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集体关机。
陆承安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只见广场上,一群学生抱着一个巨大的咸鱼音响,正手舞足蹈地乱跳;不远处,一位教导主任指着逃课的学生笑着骂街;就连一直像雕塑一样站在街角的卫砚舟,此刻也靠着墙,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扬起。
他终于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原来……我们才是被关在墓碑里的那个。”
信号塔的尽头,黎未也收到了来自地球的正式回信。
信号很微弱,像风中残烛,但内容却重如千钧。
信息显示,“苏晚号”的舰船残骸已被地球方面定位,而通过远程破译的最后一篇舱内日志,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我们不是逃逸体——我们是备份文明。”
黎未握紧了身旁卫砚舟的手,轻声道:“走,咱们回家。”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小闹又一次发出了足以刺破耳膜的警报,但这次不再是破防,而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警告!警告!检测到新的信号源!来源……来自帝国核心层!有人在复制我们的‘社死系统’!不,他在优化!他在建立一个更庞大、更完整的真实情绪数据库!”
黎未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哟,可以啊。这届反派,都开始玩上内卷了?”
看来,在真正启程回家之前,她得先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破烂玩意儿”好好清点一下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对手会用什么新奇的姿势,来迎接她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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