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我们几个刚从一百多米深的海水里爬出来的水鬼，瘫在甲板上，活像一群被冲上岸的烂海带，只有胸口还在证明咱还活着。湿透的潜水服黏在身上，又冷又沉，但谁也顾不上抱怨。
猴子跟抱着自己刚出生的亲儿子似的，死死搂着那几块从避风港里抢出来的硬盘，脸上表情复杂得像调色盘——三分狂喜，三分后怕，还有四分技术宅见到终极挑战的饥渴。
“数据……数据大部分保住了！尤其是那片君王御览区的镜像，完整度高的吓人！”他声音嘶哑，眼睛却亮得吓人，“妈的，这加密方式，这数据结构……闻着就是顶级机密的味道！老子这回非得把它扒个底朝天！”
叶晓洁靠在我身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她没说话，只是望着船尾那片渐渐恢复平静、却吞噬了无数秘密的墨蓝色海面，眼神里有种劫后余生的空洞，以及更深沉的、被最敬重之人背叛后留下的冻伤。
我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别光顾着兴奋，抓紧时间做初步筛查。沈清……导师那边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在她反应过来，发动更疯狂的反扑之前，从这些数据里找到能钉死她，甚至找到君王的证据。”
“明白！”猴子重重点头，立刻把他的“移动作战平台”（其实就是几台经过魔改、性能怪兽级别的笔记本电脑）在摇晃的船舱里架设起来，双手如同抽风般在键盘上舞动。
渔船在波涛中颠簸前行，船舱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嗡鸣、猴子敲击键盘的噼啪声，以及我们几人沉重的呼吸。时间紧迫，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几个小时的航程里，猴子对数据进行了初步的分类和解密尝试。普通的加密在他面前如同纸糊的窗户，但核心区域，尤其是那片君王御览的数据，防护等级高得令人发指。
“靠！这玩意儿外面还套着量子加密的壳！硬破译得算到猴年马月去！”猴子抓着他那鸡窝头，一脸崩溃。
“有没有其他入口？比如系统日志、访问记录、或者与其他节点的通讯备份？”叶晓洁强迫自己从情绪中抽离，用她惯有的冷静思路提出建议。
“我找找……”猴子快速检索，“有！找到一些边缘日志和低权限的通讯缓存……正在解析……”
一段段破碎的信息开始被提取出来。大多是些日常的系统维护记录、数据同步状态报告，看起来平平无奇。直到猴子解析出一段被多次覆盖又恢复的、属于导师（沈清）与一个代号收藏家的加密通讯残留记录。
时间戳就在我父母车祸前不到四十八小时！
内容残缺不全，但几个关键词触目惊心：
“……目标（指徐智国）已脱离掌控……镜湖存在泄露风险……建议执行涅盘预案……”
涅盘预案！又是这个词！在之前昆仑系统的幽灵协议里也出现过！这显然是他们用于处理重大威胁和清理门户的终极手段！
而发出建议执行指令的，是收藏家！接收并确认执行的，是导师沈清！
虽然依旧没有直接的录音证据，但这条残存的指令记录，结合父亲视频中的指控、资金流向以及沈清在君王网络中的核心地位，几乎已经将她和盘托出！她就是杀害我父母的直接执行者之一！
叶晓洁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身体晃了一下，我赶紧扶住她。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胳膊，嘴唇被咬得失去了血色，但这一次，她没有流泪，眼神里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冰冷恨意。
“沈清……”她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曾经的敬称老师已被彻底抛弃。
然而，关于君王的真实身份，关于那个神秘的收藏家，数据中依旧迷雾重重。君王御览区的核心数据依旧无法打开，像一座沉默的堡垒。
“我们需要更强的算力，或者……找到加密算法的漏洞。”猴子盯着那固若金汤的量子加密，眉头拧成了疙瘩。
就在这时，我的加密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秦叔打来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我立刻接通。
“天铭！你们到哪儿了？”秦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
“还在海上，预计还有两小时靠岸。出什么事了？”
“沈清动手了！”秦叔语气沉凝，“半小时前，她以律师事务所的名义，联合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发布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律师声明和一系列所谓的证据，指控叶晓洁利用职务之便，窃取客户机密，进行非法调查，并涉嫌与境外势力勾结，危害国家安全！”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老狐狸，反击来得又快又狠！而且直接冲着叶晓洁来了！这是要彻底搞臭她，让她身败名裂，甚至面临牢狱之灾！同时，这也是在敲山震虎，警告我们！
“声明里点名了晓洁？”我急问。
“点名了！而且证据里包括了她之前经手的一些敏感案件的模糊信息，以及一些经过剪辑、断章取义的通讯记录和行程信息，极具误导性！”秦叔说道，“舆论已经开始发酵！我们必须立刻应对！”
妈的！沈清这是利用她在法律界和舆论界的影响力，要对我们进行公开的社会性死亡和司法围剿！
“晓洁，”我放下电话，看向她，必须让她知道情况，“沈清……她先动手了。通过媒体和司法途径，对你进行了污名化指控。”
叶晓洁的身体瞬间僵硬，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骤然锐利起来，像两把出鞘的冰刃。“她果然……只会用这些手段。”
“我们现在怎么办？”猴子也听到了，焦急地问。
我大脑飞速运转。沈清这一手，目的很明确：第一，打击叶晓洁，削弱我们的核心智力；第二，制造舆论压力，逼迫我们现身或自乱阵脚；第三，为她后续可能更直接、更黑暗的行动做铺垫和掩护。
“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我沉声道，“猴子，你继续全力破解君王御览数据，那是我们翻盘的关键！晓洁，你立刻开始准备反击材料，梳理沈清声明中的逻辑漏洞和伪造证据的痕迹！你是最好的律师，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回击！”
“明白！”叶晓洁立刻拿出她的平板，眼神恢复了那种在法庭上才有的、洞穿一切的精明和冷静。愤怒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转化为了战斗的能量。
“秦叔，”我再次接通频道，“靠岸后，我们不能回之前的任何据点。沈清肯定布好了网。启用灯塔计划，去三号码头废弃的第七仓库。”
“明白。人手和反监视已经部署。”
海螺号加大了马力，朝着不夜城的方向奋力航行。船舱里，气氛凝重而忙碌。猴子在与量子加密搏斗，叶晓洁在构建法律防线，而我，则在脑海中不断推演着上岸后可能遇到的每一种情况，以及沈清可能使出的后续手段。
这场斗争，已经从暗处的谍战，转向了明处的舆论战、法律战，甚至可能很快升级为更直接的冲突。沈清亮出了她作为导师的獠牙，而我们，必须接招。
我们手里握着从避风港抢来的蜂王浆，但这甜蜜的背后，可能藏着更致命的毒刺，比如那个依旧无法打开的君王御览，以及那个神秘的收藏家。
而沈清的公开指控，就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将更多潜在的敌人和不确定因素带到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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