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厅中央,灯霓交辉。
顾千澈其实对这次家宴,本身是不甚感冒的,回来不是看安霆远的面子,而是这个在他中毒前后鞍前马后的弟弟。
就像上官薇,从不阻拦他回安家,是个慈祥的长辈。
安屿也很好,很好。
好得他这个做哥哥的,从不想抢他的东西,反而总想给他点什么。
——
安屿会再次见到顾千澈,起因还是沈新月,一年多前她在巴黎读大学时,成绩也算出色。
最精彩的还是一场有关国际经济现状答辩会上,作为代表出席致辞。
那时如愿和谢允仪也在巴黎。
顾千澈看望完读书的女儿,就顺道受沈潮汐的嘱托照料下妹妹,陪同参加典礼。
于是,就遇到了从国内特意飞来见证沈新月高光时刻的安屿。
他坐在主席台旁边,爽朗地笑着对他招手。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跨越16年了,
看来,安屿竟然还清楚记得那个曾经抱着他一起坐海盗船,教他踢球的大哥。
当然也是因为顾千澈本来就清俊,人群里最靓那个就是了,一目了然。
顾千澈不想暴露民宿的存在,稀里糊涂把他带到了顾家的半山别墅。
兄弟俩的爱好还是出奇的一致,一起去看了球赛,顺带陪一些法国朋友在度假山庄里踢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友谊赛。
那时,沈潮汐非要让顾千澈选址建个马场,说是入乡随俗,法国政要们最爱的就是酒庄和马场。
顾千澈拗不过他,就在度假山庄附近建了一个,方便管理。
没想到,安屿恰逢其会,看到那群马奔腾的样子就心潮澎湃,就去试了试。
顾千澈怕他出事,死活拽着他不让骑“紫电”,反而悉心为他亲自挑了一匹温驯的,
可他顶着奶膘没退的脸说,
“男人嘛,就该驯服最烈的马。”
顾千澈笑道,“你还没结婚,这话说太早了。”
“可不是征服女人的人,才叫男人,征服野性才是。”
这就让顾千澈这个扭捏男有点自愧不如,感叹两兄弟刚好继承了安霆远的内外两面。
可惜,帅不过三秒,那马确实太烈,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右腿骨折,唯一值得表扬的,是他没吭一声,
他傻呵呵的笑着,挠挠后脑勺,自嘲,
“哥,你看我,又把事情搞砸了呢?”
救护车还没来,顾千澈怕他难受,就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声唤着,
“没事,有哥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千澈调动了不少人脉,甚至电话打给了议员斯坦森先生和费舍尔先生,请了几位驰名法国的几位骨科名医轮流照料,这才让他伤筋动骨后,完好如初。
结果安屿这小子怕被上官薇带走,就不能继续叨扰他了,隔了一个礼拜才通知的上官薇。
顾千澈还一度还以为是安家不要他了呢。
气得上官薇,数落他不自惜好久。
这才不情不愿被装进安家派来的远洋渡轮,怕飞机太颠簸。
这事之后,上官薇对顾千澈的印象好到极点,长兄如父,他做到了。
他像只又菜又爱玩的倔强小狗,真是让顾千澈又心疼又没辙。
后来他伤好了回了江城,就一直惦记着想把哥哥拐回来,顾千澈想着,这回也算是遂了他的愿了。
————
谢允仪看着男人突然发呆,问道,
“澈子,你今天反常得很。明明不喜欢这里,怎么还愿意来这伤心地?”
“你不是和我聊过,你父母……”
顾千澈赶紧拿手指堵住她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谢允仪好胜心起,一把掰开他的手指头,柳眉倒竖,
“空调顾,把你的狗爪子移开。”
“别拿你刚抱过乔乔的手碰老娘,我嫌膈应。哼!”
顾千澈苦笑,安抚道,“我的姑奶奶,都什么场合,你就别闹了。”
“那件事,虽然你分析得很对,但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啊?”
他扫了扫左右,附耳私语,“况且还是安家,人家的主场,你这是要拱火?”
谢允仪一把推开他,揉揉耳朵,捏捏鼻子,“顾澈子,你给老娘离得远点,有味道,臭死啦!”
“……”
顾千澈被吓得不轻,赶紧闻闻身上的西装,生怕自己出尘不染的形象崩了,嗅了好几回。
终究只闻到一股清新的薰衣草味,这才如释重负,拍拍胸口道,“没有……哪里……有啊?”
谢允仪没抬眼皮,夹着嗓子道,
“本来是没有,不过片场抱过野女人之后就有了,一股子喜新厌旧的味儿。”
“和你很适配。”
谢允仪现在醋性很大。
“疯女人,就会说些不着调的话。”
顾千澈不仅无奈,还有点气不过,“柠檬精!哼!”
其实,谢允仪哪里会不知道失言的后果,无非只是觉得撩拨他很好玩罢了。
——
过了一会儿,顾千澈突然脸色变得严肃,
“我有种直觉,今天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人和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你又不打算抢安公子的家业,人家安屿也真心待你,怎么可能有什么矛盾?”
谢允仪说这话,其实心里也有数。
安家即将改朝换代,还指不定出什么人物。
上官薇背后是叱咤纵横的上官家,而安敬中也不省油的灯,只怕会把这傻子稀里糊涂地卷进去。
风浪越不卷越狂暴,湖水越想清越浑浊,但她总要安慰下他。
她拍拍他臂弯,说不出的柔情,好像在倾诉,“放心,有我在。”
——
若云步子很快,一路碎步就到了客厅。
这回也不装保镖了,急赤白咧地就拉开长椅坐了下去。
面上还是冷凝,腮帮子却鼓鼓的,像是被谁骑她头上了。
顾千澈不清楚不敢说,谢允仪很清楚不想说。
唯有如愿推了一块蔓越莓吐司给她,“姐姐,你尝尝吃甜食心情会好些。”
虽然若云还是气到爆炸,但是看在玉面小太阳的份上,尝了一口。
瞟了顾千澈一眼,道,
“味道还可以,你们家也就你一个会讨人喜欢。”
果然,谁也没法拒绝如愿……
——
这时,安屿提着一个普通的包装袋,进到了客厅,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子,
端庄秀美,鼻梁镶嵌一副无框眼镜的美人。
朴素如常,裙摆严实,却说不出的内敛,倒是和流光溢彩,交相辉映的琉璃餐厅有些出入。
走起来规行矩步,让人挑不出错。
她一见到顾千澈,眼神一定,就和煦地亲切打招呼。
谢允仪一惊。
“这狗男人虽说年纪大脾气差,但容貌是逆龄的,能就看到他的俏脸无动于衷,眼神平静如湖的……”
“要么就是定力强得离谱,要么……就是有备而来。”
“看来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
女孩子倒是很有分寸,开口走到顾千澈对面问候,就是对着男人招手,
“大表哥,我这么叫您,您不会反感我自来熟吧?”
她伸出手,手指纤细,动作很礼貌,
“我是上官锋的女儿,上官采荷。”女孩子语气是熟络。
“哥,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那时候和屿哥一起陪您坐海盗船。”
她打量了一下顾千澈,
“您,还是风采依旧,不,更胜从前。”她笑得谦逊。
“这位姐姐是?嫂嫂吗?”
谢允仪被她点到了,笑道,“安大少,快告诉她,我是不是她嫂嫂?”
顾千澈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回答不好,按她的脾气,估计未来三天没好日子过了。
若云还在边上呢,这也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这个采荷,真会出难题。
“我来介绍,这位是谢氏集团的新任董事长,虽然不是我太太,但我和她的情谊远比这个称呼要厚重的多。”
顾千澈起身,隆重地向女孩说明,
“谢董,您这下满意不?”
顾千澈此刻看向她时,眼若萤火,丝丝入扣,说不出的真诚。
谢允仪被他的星眸俊脸,照得有些晃神,也不扭捏,
“情圣顾,你以后要是嘴都按这个甜度稳定输出,老娘也不是不能考虑嫁给你。”
“那我就提前恭喜未来嫂嫂呢。”上官采荷调侃着。
若云在一旁,脸都快炸了,眼看要发作。
“好了,允仪和你开玩笑呢,她说话就是这么颠三倒四,你习惯就好。”
“我倒觉得姐姐是活出最潇洒的境界呢。”
“哦,小妹多嘴了,请海涵。”
一句话,让场面愉悦不少。
——
关于这个女孩子,顾千澈想起来了那段最后的江城时光,是唯一一次在安屿的撒娇下,带着弟妹出游。
“那时候,好像这个小妹妹可是一直追着阿屿跑呢?”
虽然当时婚变他心事重重,但不忍心拒绝。
不过,顾千澈很快就愣神了。
倒不是因上官采荷属于什么顶级绝色美女,让他神游心驰,动什么一见钟情的把戏。
让他在意的是,这女孩子招手时,
明明端庄有礼,唯独手臂上的装饰品和她全身简约朴素的装扮格格不入。
定睛一看,那是一枚水滴形状的坠子,桃花石的材质。
和满庭富贵的安家晚宴里的人,比起来不算奢侈,但放在她身上就耐人寻味。
更不用说,对顾千澈而言,这个坠子是他亲手打磨切割了半天,本来打算送给乔言心做康复礼物的。
却鬼使神差送给了,那个谢家晚宴上,被他误伤的神秘女孩的。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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