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姬子的深夜谈话，像是一剂效力短暂的镇痛剂。
当楚智重新回到那间纯白晶体构成的巨大静室时，灵魂深处那份属于毁灭令使的沉重与灼热感，再次变得清晰可闻。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毫无征兆地震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奇特的、并非来自物理层面的震动，更像是整个空间的“概念”被改写了。
纯白无瑕的晶体墙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随即化作流光，向着穹顶汇聚。
原本空旷的静室，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被重塑成了一座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圆形剧场。
剧场以一种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未知白色岩石砌成，古朴而又庄严。
一排排阶梯式观众席环绕而上，仿佛能通往星空。
而在剧场的正中央，是一片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悬浮在空中的圆形舞台。
“喔噢，看来那些纯美骑士也知道自己的方式太落后，开始迎接流行了。”
一个略带轻佻的、属于砂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剧场的一角，依旧是那副招牌式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
紧接着，光芒闪烁。
抱着次元扑满的托帕，皱着眉头出现在另一侧，似乎在思索接下来的考核内容。
知更鸟在一片羽毛的飘舞中优雅现身，引来观众席上早已等候在此的、纯美骑士团成员们的一阵低声惊叹。
那位自称“叶叶子”的公主，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眼中却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光芒。
楚智，作为最后一位入场者，被传送到了舞台的正对面。
所有的参赛者，都到齐了。
观众席上，以银枝为首的纯美骑士团成员们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他们如同最挑剔的评委，审视着舞台下的每一个人。
“第一关的考核，只是为了筛选掉那些连‘美’的门槛都无法踏入的庸人。”
一位年长的骑士，对着身边满脸紧张的年轻同伴低声解释道。
“而第二关，才是真正的开始。它将考验的，是参赛者灵魂的‘成色’。”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猜测着第二关究竟会以何种形式展开时，剧场中央的圆形光之舞台上，光芒陡然大盛！
无数光影交织、盘旋、汇聚，仿佛有无数个故事、无数段记忆，在其中生灭。
一道身影，就在那片流光溢彩的记忆之海中，缓缓浮现。
她穿着一袭优雅的黑色晚礼服，勾勒出曼妙而神秘的曲线。
紫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脸上带着一副遮住了双眼的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一抹若有若无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她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能量的波动，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仿佛她不是走上舞台，而是从一开始，就存在于每个人的记忆之中。
“她是谁？”
“第二关的评判员吗？”
观众席上的众人发出一阵骚动。
楚智的瞳孔，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微微一缩。
“这便是第二关的考核方式，由这位记忆命途的黑天鹅小姐作为本场考核的助手。”
黑天鹅。
这位曾因为记忆命途的代价而失去过往沦为匹诺康尼保洁的忆者，此刻却踏上了美的摇篮的舞台。
也就在这一刻，黑天鹅那被面具遮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楚智身上，嘴角那抹微笑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丝。
那是一种带着探寻、感激，以及……一丝“再度重逢”的了然笑意。
“诸位，日安。”
黑天鹅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空灵而又富有磁性，像是从遥远的梦境传来，轻易便能抚平人心的焦躁。
“很荣幸，受纯美骑士团的委托，由我来为大家开启纯美考核的第二关。”
她优雅地提起裙摆，微微躬身行礼，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感，本身就是一种“美”的展现。
“在伊德莉拉星神尚未破碎的古老年代，祂曾与我的主有过一次关于‘美’的辩论。”
黑天鹅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思绪带入了一段被尘封的古老历史。
“星神认为，最极致的美，并非雕塑的轮廓，并非画卷的色彩，也并非诗歌的韵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场下的每一位参赛者，声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
“而是——记忆。”
“一段被珍藏于灵魂最深处，纵使历经万千载光阴冲刷，依旧璀璨如初的记忆。那才是宇宙间，最纯粹、最动人的美。”
“因此，在那个时代，纯美考核的第二关，并非比拼力量，也非较量才艺，而是以忆者的手段——”
黑天鹅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她身后的光之舞台上，无数记忆的碎片瞬间汇聚，最终化作四个熠熠生辉的古老文字。
【记忆的光】
“失传的考核方式？”
“用记忆来评判？这怎么评判？”
参赛者中，响起了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砂金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他在飞速计算着这场“赌局”的赔率。
托帕则紧锁眉头，这完全超出了她的商业评估范围。
唯有叶叶子兴奋得双眼都在放光，仿佛找到了最好玩的游戏。
黑天鹅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她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规则很简单。”
“稍后，我会用我的力量，从你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截取并映照出那一段，对你们而言‘最珍惜’的画面。”
“这段记忆将被投射在舞台之上，供在场的所有人观赏。”
“而包括我在内，以及在座的每一位纯美骑士，都将为这段记忆的‘美’进行评分。”
她伸出三根手指。
“最终，得分最高的‘三位’，将获得进入下一场考核的资格。”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哗然。
用最珍贵的记忆当做考题？
还要公之于众？
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灵魂剖开来，放在所有人面前，进行最严苛的审视！
“这……这太乱来了！”
“每个人的珍贵记忆都不同，这要怎么比？”
“如果我的记忆很平淡怎么办？岂不是很吃亏？”
砂金第一个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鼓着掌：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说服所有评委，让他们认同‘你的美’的演讲，对吗？”
黑天鹅微笑着，不置可否。
“那么，该如何定义‘最珍贵’？”
知更鸟问出了关键，“是由我们自己选择，还是由您来判定？”
“记忆不会说谎。”
黑天鹅的回答充满了神秘感，“当你面对我的力量时，你灵魂最深处的渴望，会替你做出选择。”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无法自己选择！
这意味着，他们只能被动地，将自己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那份宝物，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然而，听到这个规则，楚智非但没有紧张，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奇妙的荒诞感。
在一位记忆令使面前，进行一场关于记忆的考核？
这简直就像是在龙王面前比试谁更能呼风唤雨。
他看向舞台中央的黑天鹅，对方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目光，那面具下的微笑依旧神秘，却仿佛多了一丝棋逢对手的欣赏。
楚智很清楚，作为新生的记忆令使，他对命途的理解或许还很稚嫩，但他的位格，却是在所有忆者之上。
黑天鹅的力量，或许能窥见他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渴望，但想要将那段记忆原封不动地公之于众，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唯一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隐藏，而是如何展现。
展现出何种“美”，才能既不暴露秘密，又能在这场考核中拔得头筹。
他的目光，再次与黑天鹅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对方的微笑依旧，那笑容里却仿佛多了一丝……期待。
仿佛在说：让我看看，一位新生的记忆令使，你的灵魂深处，究竟珍藏着何等璀璨的宝藏，而你，又将如何呈现它。
楚智缓缓吸了一口气，收回了那份几乎要溢出的自信。
他知道，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
“那么，为了表示公正。”
黑天鹅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场上的死寂。
她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位来自匹诺康尼的大明星身上。
“就由第一位自愿者，知更鸟小姐，来为大家拉开这场记忆盛宴的帷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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