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那扇冰冷的铁栅栏窗口内侧,沉重的木板挡板“哐当”一声死死扣上,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那点微弱的灯光,只留下窗外更加狂暴的风声和漫天飞舞的尘土。李凤兰身体僵在原地,怀里死死抱着那包用破报纸裹得严严实实、沉甸甸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深陷的眼窝里写满了巨大的震惊、深不见底的茫然和一种淬了冰的警醒。
风卷着尘土,像一张巨大的无形之网,笼罩着供销社门前那片空荡荡、漆黑一片的街道,也笼罩着那个佝偻着背、如同护崽母兽般蜷缩在破旧木板车上、疯狂驱赶着老驴朝着小兴屯方向狂奔而去的枯槁身影。车轮碾过冻土路发出的“吱呀——吱呀——”呻吟声,被呼啸的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小兴屯,屯东头刘寡妇家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
刘寡妇刘巧嘴,像一只蛰伏在黑暗洞穴里的毒蜘蛛,身体死死缩在冰冷的炕沿边。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窗外浓稠得化不开的夜色,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巨大的焦躁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怨毒。李家新屋的李凤兰,那个老虔婆,深更半夜偷偷摸摸赶着驴车出门了!她扒着窗户缝看得清清楚楚,那老虔婆佝偻着背,深一脚浅一脚爬上那辆破板车,像被鬼撵了似的,鞭子甩得山响,朝着县城的方向没命地跑了!
“深更半夜……黑灯瞎火……跑县城……干啥去?!”刘寡妇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带着浓重痰音和刻骨怨毒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准没好事!准是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找她那相好的?!还是去倒腾啥黑货?!哼!老不死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她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炕沿,指甲缝里塞满了泥灰,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青筋在手背上暴凸如同盘踞的毒藤。巨大的嫉妒和一种扭曲的报复快感,像冰冷的毒液在她心底疯狂滋长,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烧得她脸颊在黑暗中扭曲变形。
“等着瞧!李凤兰!我看你能抖出什么花来!等你回来!老娘让你好看!!”她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癫狂的精光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恶毒期待。
天刚蒙蒙亮,灰白色的晨光勉强刺破浓稠的夜色。刘寡妇像只闻到腥味的猫,身体极其敏捷地溜出家门,深一脚浅脚,缩着脖子抄着手,如同一道鬼影般溜到屯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榆树下。浑浊的老眼滴溜溜乱转,死死盯着通往县城的那条土路。寒风卷着尘土扑打在她脸上,冻得她嘴唇发紫,她却浑然不觉,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窥探欲。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灰蒙蒙的土路尽头,一个极其微小的黑点在漫天风沙中极其艰难地、深一脚浅一脚地移动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李凤兰的驴车!
刘寡妇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写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兴奋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狂喜!她身体猛地一缩,如同受惊的兔子死死躲到老榆树粗壮的树干后面,只露出半张蜡黄憔悴、写满怨毒的脸,浑浊的老眼死死钉在那辆越来越近的破板车上!
李凤兰佝偻着背,身体蜷缩在板车上,像一只被抽干了力气的虾米,破棉袄上沾满了尘土和枯草,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警醒。她手死死地、紧紧地按在破棉袄的胸口位置,仿佛怀里揣着什么滚烫的、极其重要的东西!那动作,那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紧张!!
“怀里……怀里有东西!!”刘寡妇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精光,如同饿狼看见了血肉!“藏得那么紧!准是见不得光的玩意儿!!赃物?!黑货?!定情信物?!哼!老不死的!果然没干好事!!”
她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恶毒地向上咧开一道黑黢黢的缝,露出几颗焦黄的牙齿,扯出一个淬了鹤顶红、拌了断肠草的厉鬼狞笑!
驴车极其缓慢地、深一脚浅一脚地驶进了屯子。李凤兰头颅微微抬起,浑浊的老眼极其警惕地、极其缓慢地扫视着寂静的屯子。当她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扫过屯口那棵老榆树时,刘寡妇身体猛地一哆嗦,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巨大的惊惧,赶紧把脑袋死死缩回树干后面,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直到驴车“吱呀——吱呀——”地驶过老榆树,朝着李家新屋的方向远去,刘寡妇身体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靠在冰冷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破棉袄,冷飕飕地贴在身上!
但随即,一股巨大的、扭曲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烧得她脸颊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烂柿子,烧得她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怀里藏东西!鬼鬼祟祟!做贼心虚!!”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带着巨大兴奋和扭曲快意的嘶嘶声,“深更半夜跑县城!回来怀里就多了见不得光的玩意儿!不是赃物是啥?!不是黑货是啥?!不是跟野男人私通是啥?!哼!李凤兰!你这回死定了!死定了——!!!”
李凤兰的驴车并没有直接驶回李家新屋。
而是!
深一脚浅一脚!
顶着刺骨的晨风!
朝着屯子东头!
生产队那排低矮、沉默的土坯房驶去!
生产队部那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李凤兰极其艰难地从板车上挪下,双腿冻得几乎失去知觉,踉跄了一下,枯黑的手死死扶住冰冷的门框。她深一脚浅脚地走进队部。
屋里,煤油灯还亮着,光线昏黄。队长赵有田裹着那件半旧的军大衣,正坐在破条凳上,面前摊着账本,手里拿着秃头铅笔,眉头紧锁。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不易察觉的探究,扫向门口。
“李老太?回来了?”赵有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淡,“牲口……车……没折腾坏吧?”
李凤兰深陷的眼窝平静地扫过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从怀里掏出那张折叠整齐、带着体温的纸条——那张印着张有福私章印记的“代购证明”,递了过去。
“车……牲口……没事……”她声音嘶哑低沉,像冻土摩擦,“条子……还你……”
赵有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枯黑的手接过纸条,展开扫了一眼。当他看到“张有福(签章)”那几个字和那枚模糊的红色私章印记时,深陷的眼窝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疑惑、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枯黄的脸皮微微抽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将纸条仔细地夹进账本里。
“嗯……没事就好……”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按个手印……销了条子……”
他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从抽屉里拿出那盒廉价的红色印泥,推了过来。
李凤兰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食指指腹上,昨夜咬破的伤口早已凝结成暗红的血痂。她毫不犹豫地将那带着血痂的指腹,极其用力地、按进那盒冰冷的、粘稠的红色印泥里!然后,极其郑重地、带着千钧之力,在那张写着“兹借胶皮轱辘板车一辆”的借条上,按下了自己的血手印!
那鲜红的印记,在昏黄的油灯下,像一颗凝固的心脏!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份量!
赵有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血手印,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他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收起借条和印泥,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行了……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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