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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六年的风还带着倒春寒的料峭,刮过宫墙夹道,卷起细碎的尘埃。
魏嬿婉垂着眼,跟在引路太监身后,一步步走入紫禁城巨大的、朱红色的阴影里。
她身上是领的灰蓝色宫装,浆洗得硬挺,摩擦着细嫩的皮肤,腰牌冰凉的边角一下下轻撞着胯骨,提醒她此身已非自由。
长春宫的院落比别处更显肃整,汉白玉的阶墄一尘不染,廊下当值的宫女太监屏息静气,连眼皮都很少抬。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的、若有似无的檀香,混合着清冷的花气,那是皇后娘娘才配享有的尊贵气息。
她们这一批新来的“预备妃嫔”——名头好听,实则不过是最末等的宫女,黑压压跪了一院子。
掌事姑姑素你绷着一张脸,声音又尖又冷,像冰锥子砸在青砖地上。
“……宫里的规矩,头一条,安分守己!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把舌头给我嚼烂了咽肚子里!第二条,忠心主子,皇后娘娘慈悲,眼里却也揉不得沙子!第三条……”
魏嬿婉跪在人群中,背脊挺得笔直,脖颈却温顺地低垂,露出一段脆弱又韧性的曲线。
她能感到身旁其他女孩细微的颤抖,或是因冷,或是因怕。
她只将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用那点锐痛压下心头翻涌的、与这周遭格格不入的滚烫。
“都听真了!宫女不许识字,私藏笔墨、私相授受,都是掉脑袋的罪过!管好你们的手和眼睛!”
不许识字。
她心里冷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愈发恭谨,甚至比其他人都更快地、更柔顺地叩下头去,额角轻触冰凉的地面:“奴才谨遵姑姑教诲。”
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恰到好处的吴侬软语的底子,又被京腔巧妙地调和了,听着格外乖觉。
分配活计,她得了份擦拭偏殿器皿的轻省活儿。
是素练多看了她两眼后的指派,或许因她容貌出挑,或许因她应对得体。
她叩谢,心里明镜似的,这不过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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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铜的香炉,珐琅的瓶盏,白玉的摆件……一件件在她手中褪去薄灰,重现温润光华。
她做得极其仔细,指尖拂过那些繁复精巧的纹路,像在阅读另一种无声的典籍。
眼睛余光却将殿内陈设、人员走动、甚至窗外廊下谁与谁低语交换眼神,都一一收拢。
午后,殿外有些喧哗,是娴妃那拉氏来了,带着皇子永璜。
一阵忙乱的请安声后,是皇后温和的笑语和孩童清脆的嗓音,透过细密的竹帘传进来,隔着一重天地。
她端着撤下的茶具出来,正遇上永璜跑闹着冲过廊下,几乎撞到她身上。
她敏捷地侧身避过,托盘稳稳当当,盏中的残汁都没晃出一滴。
一个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跪下。
永璜却站定了,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忽然指着她对追来的乳母嬷嬷说:“这个姐姐好看,比刚才那个摔了杯子的好看!”
周遭瞬间死寂。先前失手打翻茶盏的宫女面无人色,抖得筛糠一般。
皇后和娴妃的目光也投了过来。魏嬿婉立刻低头,屈膝:“阿哥谬赞,奴才粗鄙,惊扰了阿哥,请娘娘责罚。”
声音里带着惶恐,姿态却依旧稳当,那截低垂的脖颈白得晃眼。
皇后没说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倒是娴妃,温和地笑了笑:“起来吧,小孩子话,当不得真。”可那笑,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一场小风波无声平息。
当晚,那个失手的宫女就被调去了浣衣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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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嬿婉躺在硬板通铺上,听着身旁压抑的啜泣和沉酣的呼吸,睁着眼看黑暗里模糊的房梁轮廓。
殿宇深处更漏的声音幽微传来。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商城。她指尖划过,最终停在一枚其貌不扬、价格却令人肉痛的“灵慧散”上。
功效:微量增益灵台清明,无迹可寻。20积分 兑换。
次日清晨,她伺候皇后梳头时,指尖沾了点儿不易察觉的粉末,极其自然地弹入那杯温得恰到好处的参茶里。
皇后接过,饮下,毫无所觉。
一次,两次……她总能找到最不起眼的机会。
皇后的茶点、盥洗的香汤、甚至寝殿夜间安神香炉里,那点微末的“灵慧”被无声无息地融入长春宫尊贵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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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水一样流过,平静底下暗涌着看不见的机锋。
皇后似乎并未变得多么聪敏绝顶,但精神的确更健旺些,处理宫务时偶尔确有更为清明利落之举,皇上来了,言谈间也似更投契几分。
帝后和谐,长春宫上下与有荣焉,连带着素练对她也渐渐不同,有些近身的轻巧活儿,开始吩咐她去做。
她知道有人看她不顺眼。
同一个屋住着的宫女蕊初,是娴妃安插进来的眼线,几次三番“无意”间想探她的底,话里话外绕着弯地问她家中情形,入宫前可曾识得字。
她只作懵懂,将家里穷苦、弟弟幼小、父母操劳的惨状翻来覆去地细说,说得眼圈泛红,声音哽咽,倒叫蕊初不好再逼问,反而要分出心神来安慰她。
---------------------------------------直到那日,御花园里撞见嘉贵人金玉妍。
她正依令去折几支新开的桃花给皇后瓶插,想着挑哪一枝形态更奇崛有趣,不妨斜刺里一声娇叱,带着明显的高丽口音,傲慢又尖利:
“没长眼的奴才!见了本主子还不行礼,直眉瞪眼地冲撞,你们长春宫就是这么教规矩的?”
魏嬿婉立刻跪下行大礼,桃花枝子散落一地:“奴才该死,冲撞了嘉贵人,请贵人恕罪。”
金玉妍扶着宫女的手,绕着跪在地上的她慢悠悠走了半圈,织金的旗袍下摆绣着繁复的牡丹,刺得人眼晕。
她并不叫起,只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虚虚一点:
“哦?我当是谁,原就是皇后娘娘跟前新来的那个……叫魏什么婉的?抬起头来。”
魏嬿婉依言抬头,目光仍谦卑地垂着。
金玉妍打量着她的脸,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冷的恶意:“果然生得一副好模样,怪不得长春宫的水土都格外养人些。”
“只是啊,乌鸦飞上枝头,它也不是凤凰,皮囊再光鲜,里头也脱不了那股子穷酸贱骨味儿!低贱坯子,也配学着主子娘娘们赏花?还不滚远些,没的污了这片地!”
恶毒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鞭子,抽打在尊严上。
身旁似乎有别的宫人经过,脚步声顿了一下,又迅速远离。
魏嬿婉指尖抠进湿润的泥土里,面上却缓缓绽开一个极淡、极柔顺的笑,声音轻得只有近前的金玉妍能听清:
“贵人教训的是。奴才卑贱,只知尽心伺候主子。不像贵人您,身份尊贵,母家更是显赫……听闻朝鲜李朝近日似有使节要来朝见皇上呢,想必……定能带来不少故国的消息,以慰贵人思乡之情?”
金玉妍脸上的骄横瞬间凝固,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朝鲜母家是她最大的倚仗,也是最敏感的逆鳞。
使节入朝?她为何半点风声都未听闻?这低贱宫女……
魏嬿婉却已重新深深叩下头去,声音恢复了惶恐:“奴才失言,奴才这就滚,不敢污了贵人的眼。”
她站起身,看也不敢再看金玉妍一眼,匆匆捡起地上的桃花枝子,几乎是踉跄着退下。
转身的刹那,脸上所有怯懦惊慌顷刻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深水般的平静。
走了几步,隐约听得身后金玉妍强压着惊怒疑虑的低声呵斥:“……去打听!朝鲜使节到底怎么回事?!”
魏嬿婉微微弯起唇角,指尖拂过怀中一支桃花灼灼的花瓣。
风起了,卷着残红掠过宫墙深深的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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