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老宅那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以及随后萧御与母亲在书房里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峙,虞颜并不知晓全部细节。
但萧御次日清晨回到他们临时住所时,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疲惫与眼底深藏的、挥之不去的沉重,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没有多说,只是紧紧抱了她很久,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声音沙哑,反复只有一句:“别怕,颜颜,一切有我。”
可正是这份不顾一切的守护,成了压垮虞颜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如何能不怕?
怕他众叛亲离,怕他失去为之奋斗半生的帝国,怕他因为她,从云端跌落,沾染尘埃。他本该是翱翔九天的鹰,不该被她这根柔软的藤蔓绊住翅膀,折戟沉沙。
爱一个人,怎么忍心让他因自己而失去所有?
那一夜,虞颜彻夜未眠。
她坐在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点点熄灭,又看着晨曦微光如何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
她的心,也在黑暗与光明的撕扯中,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
天光微亮时,她站起身,动作缓慢却异常清晰地开始收拾东西。
她带来的行李本就不多,很快便整理好了。
然后,她打开那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躺着萧御送她的所有礼物——那对小巧的珍珠耳钉,几枚精致的胸针,以及……那条她视若珍宝的星形项链。
指尖颤抖地抚过那颗冰冷的钻石星星,天台上的温柔告白言犹在耳,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将它轻轻取下,连同其他首饰,一一放回首饰盒中。
每放回一件,都像是在心里剜掉一块肉。
最后,她坐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素白的信纸。
钢笔在指尖凝滞了许久,才终于落下。
“萧总:” 开头依旧是这个疏离的称呼,仿佛这样就能斩断所有不该有的情丝。
“……展信安。提笔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首先,请允许我郑重地向您道谢。感谢您在我懵懂初入职场时,给予的破格信任与机会;感谢您在我病弱无助时,给予的关怀与照顾;感谢您在我面对刁难时,毫不犹豫的挺身维护;更感谢您,让我看到了冰冷商业帝国之外,那个有温度、会疲惫、渴望平凡的萧御……”
她的笔尖停顿,泪水无声滑落,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
她赶紧用手背擦去,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与您相处的这些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珍贵、最明亮的时光。我会永远记得加班夜的那碗热粥,记得街角馄饨摊的热气,记得海岛璀璨的星空,记得天台您说的每一句话……这些温暖,足以照亮我往后所有晦暗的日子。”
写到这里,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呼吸变得困难。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这份温暖,成为束缚您的枷锁,成为您与家族对抗的缘由,成为别人攻击您的软肋。您的人生,应该是一片更广阔的星辰大海,不应该因为我这粒尘埃而蒙上阴影,更不该为我失去您已经拥有的一切。”
她的笔迹开始有些颤抖,但依旧竭力维持着工整:
“……所以,我走了。不是因为不爱,恰恰是因为太爱。爱您,所以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为我放弃所有;爱您,所以希望您能毫无负担地去实现您的抱负,守护您的家族与企业。”
最后一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勇气,笔尖几乎要划破纸背:
“我爱你,所以我要走了。愿你前程似锦,再无软肋。”
落款,只有一个简单的“颜”字。再无其他。
信写好了,墨迹未干,如同她淌血的心。
清晨七点,她知道萧御习惯提前到公司处理邮件。
她算准时间,来到了萧氏集团。大楼里还很安静,只有早班的保洁和少数员工。
她像往常一样,平静地乘坐电梯到达二十八楼。
总裁办公区空无一人,落地窗外,初升的太阳正努力驱散晨雾,将金色的光芒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
这里的一切,都曾是她梦想起航的地方,承载着她无数拼搏的日夜和隐秘的欢喜。
她轻轻推开那扇熟悉的深色木门。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气息,属于他的气息。
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收拾得一丝不苟,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她的目光掠过他曾站立过的落地窗前,坐过的皮质座椅,仿佛还能看到他伏案工作的专注侧影。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
她没有允许自己过多停留。
走上前,将那份手写的、承载着她所有情感与决绝的信纸,工工整整地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她将那个装着所有礼物的首饰盒,轻轻地、端正地,放在了信纸旁边。
星形项链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出最后一道刺眼而冰冷的光芒。
做完这一切,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充斥着她短暂却刻骨铭心记忆的空间。
这里,开始于一杯泼洒的咖啡,结束于一封无声的辞职信。
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有感谢与不舍,以及一种近乎悲壮的、以爱为名的离开。
她转过身,脚步没有一丝迟疑,走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回荡着她孤独而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远离了他的世界,也亲手埋葬了自己刚刚盛放便被迫凋零的爱情。
阳光彻底照亮了总裁办公室,那封素白的信和旁边精致的首饰盒,在空旷的桌面上,显得格外刺眼与寂寥。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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