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踩着雪往老槐树底下挪的时候,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早听见那驴车铃铛声不对——平安屯的驴车都挂铜铃,脆生生像敲茶碗,这声儿闷得像敲破铁锅,分明是县城来的。
“靖娃子!”草帘掀开条缝,老栓头探出头,眉毛上沾着雪碴子,“来搭把手,这草垛子压得驴直打晃。”
杨靖假装踉跄两步,手刚碰到草帘就顿住了。
隔着粗布都能摸到下面硬邦邦的卷儿,墨绿的布角从草缝里露出来,像块泡在松脂里的翡翠。
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指尖快速蹭过布面——糙得扎手,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整饬劲儿,跟供销社卖的土布完全不一样。
“老哥,这‘顺路’顺得够远啊。”杨靖直起腰,哈出的白气裹着笑,“昨儿还听王会计说,县仓库新到了批战备物资?”
老栓头挤了挤左眼,手往草帘底下一勾,三卷油布“哗啦”滑出来。
最上面的标签被雪水洇了半块,“战备物资-篷布-损耗”几个字却清晰得很。
杨靖刚摸上布卷,系统提示音就在脑子里炸开:【检测到军用级防水布(批量)】【可触发“集体防御”反哺机制——覆盖范围每扩大十户,每日自动+5积分】。
“损耗?”杨靖故意把“损耗”二字咬得黏糊糊的,“我二舅姥爷当年在粮库当保管,说损耗最多是边角料,您这倒好,整卷整卷的……”
老栓头搓了搓冻红的手背,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本子。
封皮上“文化副业支援小组”的公章还油亮亮的——正是上个月杨靖带着王念慈帮公社写宣传稿时,马主任给盖的。
“上头要搞‘红色文化进仓库’,让我们搬运工学唱《南泥湾》。”他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我唱得跑调,马主任说‘只要能把物资损耗报告写得漂亮,就算支援文化建设’。”
杨靖心里“咯噔”一下。
他早算到能用宣传换便利,可老栓头这手“以文换物”玩得比他还溜。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布卷:“老哥,这‘损耗’能走多久?”
“只要马主任还夸我‘有文化觉悟’,我就能往你这儿送‘损耗’。”老栓头突然扯了扯他的棉袄袖口,“昨儿见张大山在队部掰手指头算春粮,我这布要是能挡雨防潮……”
“能挡十年雨,保三年粮。”杨靖拍了拍布卷,眼里亮得像点了盏灯,“您且瞧着,等开春囤粮,这布能让平安屯的粮损少一半!”
驴车铃铛又响起来,老栓头慌忙把草帘重新盖好:“我得赶在城门落锁前回县城,这事儿……”
“老规矩。”杨靖从兜里摸出个油纸包,“王念慈新烤的芝麻糖,给您家小孙子的。”
老栓头接过糖包时,指腹在油纸角蹭了蹭——那是杨靖做的暗号,里面裹着张纸条,写着“腊月廿九晚,西沟老柳树下”。
他冲杨靖挤挤眼,驴鞭“啪”地甩了个响,车轱辘碾着雪往县城去了。
杨靖抱着布卷往老杆子家跑时,雪粒子已经砸得脸生疼。
老杆子正蹲在院门口修猎枪,抬头看见墨绿布卷,手“哐当”把枪砸在地上:“小兔崽子!你从哪儿摸来的军分区篷布?”
“您先摸摸这编号。”杨靖把布卷往他怀里一塞。
老杆子粗糙的手指刚碰到布边就抖了抖,凑到油灯下眯眼瞧:“32-7-19,32-7-20,32-7-21……”他突然站起来,猎枪“当啷”滚进雪堆,“这是松江军分区三营的战备物资!当年我们守边境,就用这布裹弹药箱!”
“那按规矩,这布该怎么处理?”杨靖把布卷往火盆边挪了挪。
老杆子的脸瞬间沉下来:“登记损耗,集中烧毁。要是有人整卷往外拿……”他喉咙动了动,“够判三年。”
杨靖蹲下来拨弄火盆里的炭,火星子“噼啪”溅在布卷上,“嘶”地被弹开。
“可咱十屯的春粮要是捂了霉,”他声音突然哑了,“那是要饿出人命的,比坐牢还难受的‘饿牢’。”
老杆子盯着跳动的火苗看了半晌,突然弯腰把猎枪捡起来。
他用枪管挑开布卷,刺刀“噌”地弹出来,刀尖抵着布面轻轻一划——布纹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
“好东西!”他突然拔高嗓门,震得房梁上的雪扑簌簌往下掉,“这叫‘刀枪不入宝毡’,当年前线战士拿命换的宝贝!现在烈士遗物复刻出来,咱得替他们守好!”
杨靖憋着笑,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儿:“那明儿在晒谷场搞发放仪式,您老当‘验货专家’?”
“验!”老杆子把刺刀“咔”地收回去,“我不光验,还得给他们讲讲当年在边境,这布怎么挡过暴雨,怎么护过伤员!”
第二天天没亮,晒谷场就挤满了人。
张大山搬来自家的八仙桌当主席台,赵德柱破天荒没跟杨靖抬杠,蹲在边上帮着摆条凳。
王念慈系着红围巾站在桌后,手里的清单被风吹得哗啦响:“杨靖,这三卷布的编号……”
“念慈同志,”杨靖故意把“同志”二字咬得重重的,“您记得上个月马主任给的‘荣誉贡献券’吗?”他指了指墙上贴的《文化支援先进集体》奖状,“有时候啊,最大的规矩,是先让人看见好处。”
王念慈刚要再问,老杆子已经扯着嗓子喊起来:“都围过来!都围过来!”他像当年带兵似的拍了拍布卷,刺刀“唰”地扎下去——布面纹丝不动,倒把刀尖硌出个小豁口。
“瞧见没?”老杆子举着刺刀转圈,“这布能挡雨能抗风,往后各家的粮囤、菜窖、牲口棚,都裹上这宝毡,保准霉不了、冻不坏!”
张大山挤到前头,伸手摸了摸布面,手掌都在抖:“靖娃子,你这‘传承’真是越传越厚实!去年教咱科学晒粮,今年送咱‘刀枪宝毡’,往后咱十屯的日子……”他突然抹了把眼睛,“准能过成年画里的样儿!”
各屯代表挤成一团,王屯的刘寡妇踮着脚喊:“给咱屯留两丈!”李沟的二愣子举着破棉袄:“我拿这袄换,成不?”连平时总挑刺的赵德柱都搬来半袋土豆:“靖兄弟,咱帮着登记,这布……能给咱赵家屯分点不?”
杨靖站在人堆里,看着王念慈在清单上刷刷写名字,系统提示音跟过年放鞭似的响个不停:【“战备布”入库成功】【触发“防御网络”雏形——每新增一屯防护点,每日自动+10积分】【群众支持度+15】。
夜里雪停了,杨靖蹲在院门口看系统面板。
积分栏里的数字蹭蹭往上涨,“万元户”的进度条已经爬了小半。
王念慈端着热姜茶走过来:“你刚才说,开春要护人?”
“护人。”杨靖望着远处十屯的灯火,每盏灯都像颗星星,“等每个屯都有了宝毡,就该给咱屯里的老弱病残做护膝、护肩,给下地的汉子做围裙……”他突然笑了,“到时候啊,咱平安屯的人,身上穿的都是‘红色传承’,脚下踩的都是‘科学路子’。”
王念慈把姜茶递给他,指尖碰到他冻红的手背:“那你呢?”
“我?”杨靖捧着茶碗,热气模糊了眼镜片,“我得先把系统里的‘宣传手册’功能用明白——明儿印它三十本《宝毡使用守则》,封面就印老杆子敬礼的照片,底下写‘红色传承,科学守护’。”
县城仓库里,老栓头踮着脚把最后一卷布的空架擦得锃亮。
他望着墙上毛主席像,从兜里摸出块芝麻糖,糖纸窸窣响:“主席您瞧,我这可不是偷,是帮着把好东西送到该去的地方。”他把糖纸折成个小飞机,轻轻一抛,“等开春十屯的粮囤都支棱起来,我再给您老磕个头。”
杨靖躺炕上翻系统商城时,奶奶端着热汤进来:“明儿廿九,该蒸供品了。”他盯着“基础类”里的白面,30积分十斤的标价被月光照得发亮。
窗外又开始飘雪,他翻了个身,把被子裹得更紧——这雪,怕是要下到蒸供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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