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沥,敲打着青牛镇坊市歪斜的青瓦屋檐,汇成浑浊的水流,沿着长满苔藓的凹槽汩汩而下。污水横流的窄巷深处,一间门脸破败、只悬着一盏昏黄兽灯的酒肆里,赵南坐在最角落的阴影中,面前摆着一碗未曾动过的劣质灵谷酒。
酒气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却恍若未闻,神识如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漫过整个喧嚣嘈杂的坊市,最终牢牢锁定了斜对面那间门板紧闭、却隐有灵光波动的杂货铺——“陈记杂货”。
他已在此枯坐了两个时辰。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他脚边积成一小滩水洼。身上是最普通的散修粗麻衣,气息被《龟息诀》收敛得如同凡人,就连柜台后那炼气三层的掌柜,也早已忽略了这个似乎只是进来避雨的穷酸客人。
他在等。
等一个早已布下的网,收网的时刻。
袖中,一枚留影玉简微微发烫,里面清晰地记录着秦师兄——如今该叫秦明——如何利用昔日宗门关系打探凝露草运输路线,如何与那名玄冥宗外围修士秘密联络,以及林家药田被焚毁、弟子伤亡的惨状影像。铁证如山。
脚步声。
混杂在雨声和坊市的喧闹中,轻微,却带着一丝不同于凡俗的轻盈,踩在湿滑的石板上。赵南低垂的眼睑微抬,神识捕捉到巷口转进来的人影。
一身略显宽大的灰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走路的姿态,那份即便竭力掩饰也脱不去的、属于青云宗内门弟子的些许倨傲,赵南绝不会认错。
是秦明。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显得颇为警惕,随即快步走到“陈记杂货”门前,有节奏地叩响了门板。三长两短。
门开了一条缝,他侧身闪入,门又迅速关上。
赵南端起那碗劣酒,抿了一口,辛辣粗糙的口感划过喉咙。他放下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酒肆角落里,另一个同样戴着斗笠、像是喝醉伏案酣睡的汉子,肩膀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坊市入口处,一个摆摊卖低级符纸的老者,慢吞吞地开始收摊。更远处,阁楼之上,一道冰冷的神识悄然降临,如同鹰隼锁定了地面的猎物,那是坐镇此地的坊市执法修士,筑基中期的刘师叔。
网,已经撒开。
杂货铺内。
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油灯。秦明脱下兜帽,露出那张因长期怨愤而显得有些阴鸷的脸,他搓了搓手,看向柜台后那个面色蜡黄、眼神却透着精明的店主。
“东西呢?”秦明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急迫。
那店主,实则是玄冥宗安插在此的一名暗桩,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秦道友倒是准时。货自然备好了,我要的呢?”
秦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丢在柜台上,发出灵石碰撞的清脆声响:“五百下品灵石,清点一下。剩下的,等我拿到‘蚀脉散’,确认有用,再付另一半。”
店主拿起布袋掂了掂,神识扫过,脸上笑容更盛:“爽快!”他转身从货架最底层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玉瓶,瓶身刻着诡异的扭曲纹路,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此物无色无味,融入灵泉之中,三日之内,能缓慢侵蚀修士经脉,使其灵力运转滞涩,修为大跌,且极难察觉。便是筑基修士,一不小心也会着了道儿。”店主将玉瓶推过去,压低声音,“秦道友,你要这东西,莫非是想……”
秦明一把抓过玉瓶,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与快意,检查着瓶口的封印:“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的事便是。下次我还要三倍剂量的‘腐神膏’,灵石不是问题……”
话音未落!
轰!
杂货铺临街的整面木制门板骤然爆碎开来,木屑纷飞间,一道缠绕着青色雷光的身影如电射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谁?!”店主惊骇欲绝,下意识就要激发柜台下的预警禁制。
但一道更为凌厉的神识先一步狠狠撞入他的识海,如同冰冷的尖刺,让他瞬间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动作僵住。
与此同时,那道雷光身影已精准无比地劈手夺向秦明刚刚握在手中的黑色玉瓶!
秦明终究曾是内门精英,虽惊不乱,筑基初期的修为瞬间爆发,另一只手并指如剑,裹挟着锐金之气直刺来人手腕,同时脚下步伐一错,试图向后急退。
“哼!”
一声冰冷的冷哼响起,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雷光身影不闪不避,手腕一翻,变抓为掌,五指间跳跃的青色电弧骤然炽盛。
“噼啪!”
雷光与金芒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秦明只觉一股霸道无比的雷霆之力顺着手臂经脉悍然冲入,整条右臂瞬间麻痹剧痛,灵力运转当场溃散!他惨叫一声,握着的黑色玉瓶脱手飞出。
那雷光身影轻松抄住玉瓶,身形毫不停滞,如影随形般贴近,另一只手并指如电,瞬间点向秦明胸前数处大穴。
“封!”
秦明体表的护体灵光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裂,指风落下,他浑身一震,澎湃的灵力瞬间被强行封锁在丹田之内,整个人僵立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怒。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来袭者的面容。
雨水打湿的黑发下,是一张年轻却冷峻如磐石的脸庞,眼神锐利如刀,正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周身隐隐散发出的灵压,赫然是筑基中期,而且远比普通的筑基中期更为凝厚磅礴!
“赵…赵南?!”秦明瞳孔骤缩,失声惊呼,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南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只黑色玉瓶收入储物袋。这时,杂货铺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数名身着坊市执法队服饰的修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位筑基中期的刘师叔。他一眼扫过现场,目光在僵立的秦明和那名被神识压制、瘫软在地的店主身上停留片刻,最后看向赵南,微微颔首。
“赵师侄,辛苦了。”
刘师叔身后两名执法弟子上前,用特制的缚灵索将秦明和那店主捆得结结实实。
“刘师叔!这是误会!”秦明挣扎着大叫,脸色惨白,“是我!我是秦明啊!我曾是青云内门弟子!此人陷害我!他夺我宝物……”
刘师叔面无表情,一挥手:“堵上嘴,带走。”
一名执法弟子毫不客气地将一团布塞进秦明嘴里,将他后面的所有辩解和咒骂都堵了回去,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赵南,充满了怨毒和绝望。
赵南这才看向刘师叔,拱手道:“有劳刘师叔及时出手,封锁此地。此二人交接邪毒之物,证据确凿。”他取出那枚留影玉简递过去,“相关罪证,皆在其中。这名店主,经弟子查实,系玄冥宗暗桩。”
刘师叔接过玉简,神识略微一扫,脸色更加冷峻:“好!秦明此獠,身为宗门弃徒,不思悔改,竟敢勾结魔道,残害附属家族,谋害同门,罪无可赦!赵师侄放心,此人必当押回执法堂,依门规严惩不贷!”
他顿了顿,看着赵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师侄心思缜密,行事果决,此番为宗门铲除一害,立下大功了。”
“分内之事,不敢言功。”赵南语气平静,看了一眼被拖拽出去、仍在徒劳挣扎的秦明,“只是可惜,昔日同门,竟堕落至此。”
雨不知何时小了些,淅淅沥沥。坊市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在了这条被执法队暂时清空的小巷之外。
赵南走出杂货铺的破洞,站在屋檐下,摘下斗笠,任由清凉的雨丝落在脸上,冲淡了方才那狭小空间里的污浊气息。
他看着秦明被押解着,踉跄地消失在巷口拐角,那背影狼狈而凄凉。
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倒升起一丝淡淡的怅惘和警示。
仙路崎岖,人心鬼蜮。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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