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的课程，对三人而言，漫长得像是在播放慢镜头。
林辰趴在桌子上，用课本垒起一个简易堡垒，看似在补觉，实则眼皮底下的目光锐利，不断扫视着教室里的同学和窗外，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常关注。他的烂话也比平时少了很多，这份反常的安静，反而让熟悉他的王胖子更加坐立不安。
王胖子则像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突然的声响——比如粉笔断落、椅子拖动——都能让他浑身一激灵。他频繁地偷看林辰和叶知秋的背影，仿佛要从他们身上汲取一点勇气，手里的笔被他无意识地转成了风火轮。
唯有叶知秋，表面看起来最为镇定。她依旧坐姿端正，笔记工整，回答老师提问时逻辑清晰。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偶尔会对着窗外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里那三枚硬物，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凝重。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三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走。”叶知秋言简意赅，第一个站起身。
林辰伸了个懒腰，一把揽住还在发懵的王胖子脖子：“别愣着了，去找你的‘宝贝球星卡’，哥几个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王胖子苦着脸，被半拖半拽地拉出了教室。
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校园里熙熙攘攘，充满了青春的喧闹。这与“深渊”里死寂、压抑的校园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们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他们刻意绕了点路，避开人群，来到了图书馆后门。这里相对僻静，不远处，就是那栋被爬山虎吞噬了近半、墙皮剥落的旧楼。它在明媚阳光下依然显得阴森，窗户大多破损，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准时就那么难？”叶知秋看着踩点跑来的林辰和王胖子，微微蹙眉。
“哎呀，前桌，总要给胖子做点心理建设嘛。”林辰嬉皮笑脸，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旧楼周围，“看起来没人。走吧，‘球星卡’可不等人。”
王胖子看着那栋楼，腿肚子又开始发软，小声嘟囔：“我、我那张卡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少废话，走。”林辰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旧楼。正门被生锈的铁链锁着，旁边堆满了废弃的桌椅和杂物。他们按照计划，绕到楼侧，那里有一个半塌的窗户，窗框朽烂，是他们之前探索（或者说，冒险）时发现的秘密通道。
“我先。”林辰收起玩笑的神色，动作灵活地攀上窗台，率先钻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灰尘弥漫，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纸张腐烂的气息。
叶知秋紧随其后，她的动作同样干净利落。王胖子在外面踌躇了几秒，一咬牙，也笨拙地爬了进去。
楼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走廊幽深，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踩上去留下清晰的脚印。两侧教室的门大多歪斜，里面的桌椅东倒西歪，黑板上还残留着模糊不清的粉笔字迹。阳光从破损的窗户斜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
“就是前面那间。”叶知秋低声道，指向走廊尽头那间他们曾进入过的、拥有巨大落地镜的教室——曾经的化学准备室。
越是靠近，王胖子的呼吸就越急促。林辰也绷紧了神经，左臂的幻痛似乎又隐隐发作。
教室门虚掩着。林辰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空寂的楼内回荡。
教室内的景象与他们记忆中“深渊”里的诡谲华丽截然不同，只有一片狼藉的破败。杂物堆积，实验台覆满污垢。而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那面靠在墙上的、几乎与人等高的落地镜。
镜面上布满了蛛网和灰尘，边缘的水银已经剥落，留下大片斑驳的空白，像一块块难看的伤疤。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反射着从破窗透入的、略显浑浊的光线，映照出他们三人有些扭曲模糊的身影。
“好像……就是面破镜子？”王胖子躲在林辰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声说。
叶知秋没有放松警惕，她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仔细地照射着镜框和镜面背后。林辰则开始在周围的杂物中翻找，动作尽量轻缓，避免扬起过多灰尘。
“镜框后面好像有东西。”叶知秋突然说。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厚重的灰尘，在木质镜框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
林辰立刻凑了过去。叶知秋用指甲艰难地将那东西抠了出来——是一个用厚实油布紧紧包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方块。
就在叶知秋准备打开油布的瞬间，林辰猛地按住她的手！
“等等！”他低喝一声，脸色骤变。
几乎同时，他和叶知秋都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面破旧的镜子仿佛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镜中他们模糊的倒影似乎扭曲了一瞬，一个穿着旧式校服、低着头的女生虚影在他们影像背后一闪而过！
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掠过脊背！
“刚……刚才你们看到了吗？”王胖子声音发颤，死死抓住林辰的胳膊。
林辰和叶知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认。那不是幻觉！这面镜子，即使在现实世界，也依旧残留着与“深渊”连接的诡异力量，或者说，残留着孙晓萍强烈执念的印记。
叶知秋定了定神，更加小心地、缓慢地打开了油布包裹。
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张折叠得非常小的、泛黄的纸条。纸质脆弱，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叶知秋屏住呼吸，极其轻柔地将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蓝色钢笔水写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力度，深深地刻进了纸张纤维里：
【他们骗了爸爸。实验室的东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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