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伸手,拿起了话筒。
张勤也站了起来,她胸口发闷。
“喂,你好。”外婆的声音,依旧平静。
电话那头,传来苏院士焦急又带着关切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张勤家吗?我找张勤!”
外婆看了张勤一眼,把话筒递了过去。
张勤深吸一口气,接过话筒。“苏院士,是我。”
“小勤!”电话那头,苏院士松了口气,“你……怎么样了?家里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节哀。”
“我没事。”张勤的声音很轻。
“没事就好。”苏院士在那头停顿了一下,“所里你不用担心,赵砚川把事情都扛起来了,项目进度没落下。我的意思是,你……你就在家多待几天,好好陪陪家人。”
“工作不差这几天。”苏院士又补了一句,“身体是本钱,你外公在天上看着,也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张勤握着话筒,没有说话。
外婆那句“我不能让他等太久了”,还在她耳朵里响。
“苏院士。”张勤开口,声音有些发抖。
“哎,你说。”
“我再请半个月的假。”
电话那头沉默了。
苏院士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
半个月,对“龙芯”项目来说,太久了。
“好。”
苏院士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别说半个月,一个月都行!你放心在家待着,什么都别想!天塌下来,有我们给你顶着!”
“谢谢您,苏院士。”
挂断电话,张勤把话筒轻轻放回原位。
她转过身,对上了外婆讶异的目光。
张勤什么也没说,走到桌边,端起那碗已经凉了的粥,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外婆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一点水光。
——————
接下来的日子,张勤推掉了所有事。
她就待在家里,一步不离地陪着外婆。
外婆喜欢逛早市,她就天不亮起床,陪着她,在人群里为了一毛钱的青菜跟人讲价。
外婆说,好久没拍全家福了。
张勤立刻打电话,把大舅、小舅、大姨,连带他们的家人,全都叫了回来。
巷子口的老照相馆里,闪光灯“咔嚓”一声。
照片上,外婆坐在最中间,笑得一脸慈祥。
林家的所有人,都围在她身边。
张勤站在外婆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她也在笑,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
拍完照,外婆说想去大姨家看看。
张勤就陪着她,坐上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去了。
大姨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外婆吃得很高兴,还喝了一小杯米酒,脸颊红扑扑的。
那天晚上,张勤陪着外婆,睡在大姨家。
她抱着外婆干瘦的胳膊,一夜没敢闭眼。
第二天,外婆又说,想去看看文旗家那个还没满周岁的小孙子。
小舅林文旗家。
不到一岁的小侄子,虎头虎脑,被小舅妈抱在怀里,咿咿呀呀。
外婆把他抱过来,亲了又亲,眼睛里全是化不开的喜爱。
“这孩子,长得真好。”
张勤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
她悄悄走到阳台,靠着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勤勤。”
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
她没有责备,递过来一张手帕。
“外婆……”
“傻丫头。”外婆叹了口气,“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走?”
两人在阳台上,聊了很久。
从外婆小时候,聊到打仗,再聊到解放。
从林文静小时候的调皮,聊到张勤出生时的样子。
张勤知道,外婆在跟她告别。
用这种最温柔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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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头七那天。
家里按照习俗,准备了祭品。
清晨,天还没亮。
张勤心里不安,早早就起了床。
她推开外婆的房门。
外婆躺在床上,闭着眼,嘴角带着一点笑。
身上是那件深蓝色的盘扣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张勤放轻脚步走过去。
她伸出手,指尖凑到外婆的鼻子下面。
没有呼吸。
她的手抖了一下,又去摸外婆的手腕。
一片冰凉。
张勤的手僵在半空,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她知道,外婆没有失约。
她去陪外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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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一个星期之内,接连送走了两位老人。
整个家都垮了。
林文静整日以泪洗面,哭晕过去几次。
大舅和小舅,两个男人,一夜之间鬓角全白了。
张建军忙前忙后,强撑着这个家。
张勤,成了这个家里最冷静的人。
她不哭,也不闹。
她联系殡仪馆。
她布置灵堂。
她通知亲友。
一件一件,一步一步。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一个人,坐在灵堂前,看着外公和外婆并排的黑白照片,无声地流泪。
就在全家人都快要熬不住的时候。
院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
一个穿着军装,满身尘土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是表哥,林伟。
他从部队里,姗姗来迟。
他冲进院子,脚步一下就钉住了。
满院的白色。
灵堂里,是两张并排的黑白照片。
林伟腿一软,直挺挺跪了下去。
“奶奶!爷爷!”
他吼出声,声音嘶哑得变了调,额头一下下砸在青石板上。
咚!咚!
“我回来晚了!”
血从他额角渗出来,混着眼泪往下淌。
这声哭喊,像个开关。
林文静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林家兄弟俩,也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抖动。
张勤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快要断气的表哥。
她缓缓走过去,伸出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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