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锁梦卫的怒吼与邪光的冲击彻底隔绝。门内世界并非想象中的幽暗洞穴,而是一片奇异的景象。
阿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浅滩上,脚下是湿润光滑的黑色岩石。前方,是一汪不过丈许见方的清澈水潭,潭水并非外界的漆黑,而是泛着淡淡的、如梦似幻的乳白色光晕,将这片不大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笼罩在朦胧的月华之下。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驱散寒意、安抚心神的奇异暖香,源头,就在水潭中央。
那里,一株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的莲花,正静静悬浮在水面之上。莲花只有碗口大小,花瓣层层叠叠,舒展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圣洁之美。而在那莲心之处,一枚龙眼大小、圆润无瑕的莲子,正散发着柔和而持续的莹白色光芒,如同暗夜中最纯净的星辰,将所有希望与温暖凝聚于一点。
冰心莲子!
母亲笔记中记载的,能够净化噬梦印、解救万千梦魂的唯一希望,就在眼前!
阿竹的心脏狂跳起来,激动与期盼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小心翼翼地涉水向前,浅滩的潭水冰凉刺骨,却奇异地没有那种侵蚀灵魂的阴邪感。
就在她的目光完全被冰心莲子吸引,准备伸手采摘时,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了莲花生长的水域旁,一个极其熟悉、却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物件!
在那株冰莲的根茎附近,清澈的潭水之下,一块较为平坦的黑色岩石上,竟然……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粗陶碗!
那陶碗的质地、形状、甚至边缘那一点点磕破的痕迹……都与她怀中那只刚刚用作钥匙、已然碎裂的碗,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
阿竹的心猛地一抽,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让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她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只浸在冰凉潭水中的陶碗捞了起来。碗很干净,里面没有油脂,只有潭水顺着碗壁滑落。
她将碗翻转,借着冰莲和莲子散发的莹莹白光,看向碗底。
只见那粗糙的陶坯之上,被人用尖锐之物,清晰地、深刻地,刻了一个字——
【竹】。
那是她的名字。
一笔一划,都透着一种熟悉的、带着风骨却又充满温柔韵味的笔迹。和她怀中那本《护梦录》封面上的字迹,同出一源!
是娘!是娘刻的!
“这……这是……”剑灵的声音突兀地在阿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颤抖和哽咽。古剑自行从阿竹手中飘起,剑尖轻轻触碰着那个刻字,仿佛在触摸一段不敢轻易回忆的过往。
“这是你娘的碗……”剑灵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时光也无法磨灭的痛楚与恍然,“是她当年……最喜欢用的那只碗。她说这碗厚实,装着吃食,心里踏实……”
剑灵顿了顿,虚幻的波动剧烈起伏,仿佛情绪激动难以自抑: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难怪长老翻遍了寒潭也找不到这枚莲子!原来……原来她用了这个办法!”
“她用这灵脂油……这蕴含着无数母亲守护执念的油……不是用来练功,也不是用来对敌……她是用它,包裹、温养、隐藏了这枚冰心莲子!”
剑灵的意念中充满了无尽的敬佩与悲伤:
“灵脂油中的执念,与寒潭中被囚的执念同源,足以混淆感知,遮蔽莲子这至纯至净之物散发出的独特气息!而她将自己的心血、自己的期盼,都倾注在这只刻了你名字的碗里,与莲子和灵脂油相伴……这就像是一个母亲,用最深沉的爱与牺牲,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留下了一份最珍贵的、也是最后的礼物……守护着这唯一的希望,等待着你来的这一天……”
“她是以身为障,以爱为锁,瞒天过海,才保住了这枚莲子啊!”
阿竹紧紧握着那只冰冷的陶碗,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刻入陶坯的“竹”字,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砸落在碗中,与残留的潭水混合在一起。
她仿佛能看到,许多年前,身受重伤的母亲,是如何挣扎着来到这里,将最后的希望托付给这枚莲子,用自己的碗,用自己的名,为女儿设下这最后的保护。那温暖的油香,不仅仅是执念,更是母亲跨越生死,拥抱她的臂弯。
“娘……”她哽咽着,将那只陶碗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早已遥远的温暖。
良久,她擦干眼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她轻轻地将母亲的碗放在一边,深吸一口气,向着那株冰莲,向着那枚承载了太多期盼的冰心莲子,伸出了手。
无论如何,她必须拿到它!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莹白光芒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欲裂的巨响,猛地从他们进来的那扇石门外传来!整个石门连同周围的岩壁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顶上簌簌落下不少碎石和尘土!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撞击声!还夹杂着锁梦卫疯狂的咆哮和某种邪术轰鸣的声响!
“他们在强行破门!”剑灵急声道,“石门上的符文能量在刚才抵挡那一击时消耗太大,撑不了太久!”
阿竹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其他,手指迅速探向莲心!
可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原本平静的乳白色潭水,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水底苏醒!一股比外界寒潭更加冰冷、更加邪恶的气息,如同井喷般从潭底深处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石门上传来一声清晰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一道细微的裂痕,竟然出现在了厚重的石门中央!
门外的吼声和攻击声瞬间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逼近!
前有未知的潭底邪物即将苏醒,后有锁梦卫即将破门而入!
而冰心莲子,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
绝境,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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