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朱标哑然失笑，一脸的“果然如此”。
不愧是大哥！
谈钱谈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心安理得！
这就是“转世仙人“的洒脱啊！
马皇后愣了一下，也很快笑了起来，说道：
“那是自然！”
“李先生放心，绝不会让你吃亏。”
他们朱家已经受了那么多恩惠，怎么能让李先生再破费？
朱元璋则是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脸上那副“亲兄弟明算账”的市侩表情，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刚刚在饭桌上，他还是那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
甚至就在刚刚，还发现了对方懂得如何练出一支精兵、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斤斤计较，满身铜臭的奸商？
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前一刻，他还在为对方那通天彻地的本领而心神激荡，甚至生出了一丝敬畏。
后一刻，对方就赤裸裸地跟他谈起了生意。
这巨大的反差，让朱元璋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肚子的雄心壮志，瞬间被堵了回去。
朱元璋盯着李去疾看了半晌，忽然，他也笑了。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笑。
有无奈，有错愕，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松弛感。
一个无所求的“仙人”，是可怕的，是无法掌控的。
可一个爱财的“仙人”嘛……
那就好办多了。
只要有欲望，就有了弱点，就有了可以谈判的筹码。
“好！”
朱元璋吐出一个字，声音洪亮。
“咱买了！”
“先给咱弄个一百个！”
“说吧，什么价钱？”
李去疾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
“啥？”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朱元璋看着他，缓缓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气魄。
“俺要一百个‘火囊云霄辇’。”
“这几天就要！”
“钱，不是问题。”
李去疾的嘴巴微微张开，半天没合上。
一百个？
大叔，你当这是在批发大白菜吗？
就算我加班加到猝死，手下工人三班倒，织机二十四小时不停，那也不可能几天就给你凑齐一百个！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甲方？
看到李去疾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朱元璋心中升起一丝快意。
臭小子，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
现在知道咱的厉害了吧。
李去疾哭笑不得，他扶着额头，意识到这是马大叔有些赌气上头了。
“马大叔，您先别急。”
“这一百个的事，咱稍后再议。”
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巨大球囊。
“这第一个，您还没试过呢。万一飞不起来，或者飞起来掉下来了，您这一百个不是打水漂了？”
“您先派人带回去，让工部的能工巧匠们研究研究，飞一飞，试一试。”
“确定没问题，您觉得这钱花得值，咱们再来谈后续的订单，如何？”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十分自然地给了朱元璋台阶。
朱元璋闻言，点了点头。
这小子，想得确实周到。
是这个理。
他拉着毛骧偶走到一旁，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吩咐道：
“毛骧。”
“是，老爷！”
毛骧也压低声音，躬身听令。
“你派几个得力的人，把这‘火囊’，还有图纸册子，一并送回工部。”
“让他们照着图纸，尽快把吊篮和燃烧口造出来。”
“告诉他们，务必小心谨慎，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若是飞不起来，或是出了纰漏，咱唯他们是问！”
“对了！”
“还有两个礼盒，里面有两颗‘掌中乾坤’！”
“也派人送回去，严加看管！轻拿轻放！不可让任何人打开！”
毛骧领命，立刻招呼几个家仆打扮的密探，让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那巨大的球囊折叠打包，又将图纸和小册子妥善收好，先行离去。
众人也离开了织布工坊。
走出织布工坊，朱元璋的心情舒畅很够。
这次过来，带着好几个问题。
如今，已经解决了一部分。
海禁问题，掌控雷电之法，这两个还没问。
如何能在天上飞的“火囊云霄辇”，解决了。
如何搞钱充盈国库，李去疾现身说法，给他上了一课，也解决了。
只不过又引出了个两百年后会爆发的“一世之忧”。
这让他朱元璋又联想到同样两百年后爆发“小冰河时期”！
想到这里，朱元璋的脚步顿了顿。
他侧过头，看向李去疾，眼中带着几分探寻，问道：
“李先生，能去你的琉璃工坊，看看‘无暇净琉璃’吗？”
李去疾点点头：
“没问题，我带你们去。”
“正好在让那里的工人做玻璃板。”
“马大叔你也能验验货。”
“事先声明，这次可没免费赠礼。”
“大叔想买要付钱。”
“不过大叔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打折，”
“买得多，还可以再给你批发价。”
李去疾一边引路，一边说着。
他还记得老二说过，马大叔要用玻璃做望远镜和“温室大棚”。
望远镜数量再多，对玻璃的消耗也不大，
但“温室大棚”，消耗的玻璃就相当多了。
马大叔建造之后，肯定会吸引京城其他贵族模仿。
这肯定又是笔大生意！
朱元璋听到这里，哈哈一笑，说道：
“李先生放心！”
“只要价格合适，有多少我收多少！”
“将来你的货，我全包了！”
李去疾顿时有些奇怪，问道：
“马大叔，你要那么多玻璃板干嘛？”
“你难道要把你全部土地都盖上‘温室大棚’？”
朱元璋一甩袖子，十分豪气地说道：
“何止！”
“咱要启奏陛下，让这天下百姓都用上这‘四时长春庐’！”
“让他们在冬天也能种庄稼！”
“文儿说过，两百年后会有‘小冰河时期’！”
“如果那时候，全天下都有‘四时长春庐’！”
“那就不用害怕了！”
听到这里，李去疾脚步顿了一下，脸色古怪，说道：
“马大叔……”
“这‘小冰河时期’……”
“可不是靠着‘温室大棚’就能对抗的。”
朱元璋那豪气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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