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既然赵县令这么上道,这出戏就得接着唱下去。
李去疾拍了拍赵德芳的胳膊,那力道不重,却仿佛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赵大人言重了。我李去疾,不过是江宁县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向来奉公守法,只求安稳度日。”
“今日之事,孰是孰非,自有国法公断。”
他特意在“国法”二字上,加重了那么一丝丝的语气,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赵德芳感觉比刀子还锐利。
“我相信赵大人身为父母官,定会为我这等小民做主,一切……全凭赵大人依法办事。”
“依法办事”!
听到这四个字,赵德芳瞬间就懂了!
什么叫“依法办事”?
这就是李先生的法旨啊!
李先生的意思是,他老人家不屑于动用自己那通天的关系来对付这些凡俗蝼蚁,那太掉价了。
他要用“法”!
用他大明朝的律法,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将这些不开眼的蠢货,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这是何等的境界?何等的格局?
杀人,还要诛心!
更重要的是,这是先生在给他赵德芳一个机会!一个纳投名状,彻底站队,登上这条通天大船的机会!
赵德芳的腰杆,瞬间就直了!
不是因为他不怕了,而是因为他找到了比恐惧更重要的东西——前途!以及活路!
他猛地转过身,刚才面对李去疾时那副谄媚到骨子里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凛然的官威,是能将人冻僵的森然冷意!
他死死地盯着瘫软在地的钱绍,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已经写上名字的牌位。
“钱绍!”
一声暴喝,声若洪钟,震得街边店铺的窗棂都嗡嗡作响!
“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滋事,意图强抢民女,霸占他人合法产业!”
“来人!”赵德芳大手一挥,声色俱厉,“将此獠给本官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审讯!”
钱绍彻底懵了。
他指望着赵德芳来救他,结果赵德芳反手就要把他送进大牢?
这剧本不对啊!
周围的百姓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这反转,比戏台上的变脸还快!
就在两个衙役准备上前捉拿钱绍的时候,李去疾那温和的声音又悠悠响起了。
“哎,赵大人,别急嘛。”
李去疾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好心”地补充道:“我差点忘了,方才此人,不仅是聚众滋事那么简单。”
“他还多次扬言,其后台是永嘉侯,并以此威胁于我。”
李去疾顿了顿,看着赵德芳,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我刚刚在县衙才报备过,我本人……持有军械司的密令,正在为朝廷研发机要军械。”
“那么,威胁一个持有军械司密令的朝廷要员,这又该算个什么罪名呢?还请赵大人,一并记录在案,明正典刑啊。”
“军械司密令”!
这六个字一出,仿佛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街口“轰”的一声,彻底炸了!
如果说刚才赵德芳下跪,只是让百姓们觉得李先生背景滔天。
那么这六个字,直接把李去疾的身份,拔高到了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甚至连在梦里都不敢编排的高度!
“军械司?那不是给朝廷造神兵利器的地方吗?”
“我的天,李先生是朝廷的大官?!”
“这哪是普通大官,这是钦差!手握密令,代天巡狩的钦差大臣啊!”
人群看向李去疾的眼神,瞬间从敬畏,变成了狂热与崇拜!
而赵德芳,听到这六个字,腿肚子一软,刚刚挺直的腰杆差点又弯下去,幸亏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志力才强撑住。
他明白该怎么做了!
这案子,已经不是什么地方恶霸欺行霸市的斗殴了。
这是地方豪强,勾结匪类,意图刺探、劫持、谋害朝廷机要重臣,窃取国家最高军事机密!
这是谋逆!是叛国!是要诛连九族的大罪!
赵德芳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
但他立即强打精神,指着地上那十几个还在哀嚎的家丁,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这些贼人,皆是叛逆同党!一并给本官锁了!打入死牢!!”
钱绍此刻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反应了过来,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一股骚臭的液体从他裤裆下蔓延开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彻底崩溃了,手脚并用地爬向赵德芳,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赵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爹是钱万里!我爹和永嘉侯是亲戚!!”
“你动了我,就是和永嘉侯为敌!你担待得起吗?!”
“永嘉侯?”
赵德芳此刻为了表忠心,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上前一步,后退半步,气沉丹田,然后猛地抡圆了胳膊。
“啪!!”
一个清脆响亮到极致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钱绍的脸上!力道之大,甚至让他半边脸瞬间肿成了猪头,一颗带血的牙齿混着口水飞了出去。
赵德芳指着钱绍的鼻子,一字一顿,声震全场:
“别说你只是永嘉侯的远房亲戚!”
“便是永嘉侯朱亮祖亲至!今日敢在江宁地界,违抗了大明律法!”
“本官,也照样一体拿办!!”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
“好!赵大人威武!”
“青天大老爷啊!”
百姓们疯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刚正不阿,如此霸气无双的父母官!
只有赵德芳自己知道,他这话不是说给百姓听的,是说给身后那位云淡风轻的李先生听的!
李去疾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他再次“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对了,赵大人。城外那十几个要绑我的悍匪,跟此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还请赵大人,彻查其幕后主使,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赵德芳闻言,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对着李去疾九十度躬身,恭敬地回答:
“先生放心!下官明白了!”
“即刻起,将城外刺杀先生的要案,与此案并案调查!”
“此案事关重大,涉及军国机密!下官必会严查!哪怕查到天王老子头上,也绝不姑息!”
“一定会将幕后主使揪出来,给先生一个交代!给朝廷一个交代!”
说完这些,赵德芳小心翼翼地观察李去疾的脸色,道:“先生,下官如此处置,您可还满意?”
李去疾微笑着点了点头,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大人果然是铁面无私,执法如山,本县百姓有你,实乃幸事。”
说完,他不再看那如同死狗一般的钱绍,也不再理会现场的混乱。
他带着常遇春和三位侍女,在全场数百道敬畏、狂热、崇拜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缓步走进了“有间客栈”那高大的门楣。
而赵德芳,看着李去疾那消失在门后深处的背影,双腿一软,要不是身边的衙役眼疾手快扶住,他真的会当场瘫倒在地。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的大门口,疯狂地跳了一支舞。
侥幸的是,他跳对了舞步,不仅活了下来,更是为自己,有机会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但他也无比清楚,这支舞,还没结束。
扳倒钱家,深挖钱万里,甚至要做好触碰永嘉侯这尊庞然大物的准备……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
时间到了夜晚。
江宁县衙,后堂。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知县赵德芳正襟危坐,手里捏着一封信,那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重若千钧。
信,是溧水县钱家,那个被他下令打入死牢的钱绍他爹,钱万里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赵德芳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得眼皮直跳,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这信写的,那叫一个霸气。
不,那不叫霸气,那叫不过脑子。
通篇看下来,核心意思是:
我,钱万里,后台是永嘉侯朱亮祖,我儿子钱绍在你的地盘上受了委屈,你赵德芳要是识相,麻溜儿地把人给我放了,再把那个不长眼的泥腿子商人抓起来,送到我面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然,你这官,也别想当了。
信的末尾,还特意“情真意切”地加了一句:“望赵大人看在永嘉侯的面子上,莫要自误。”
好家伙。
赵德芳看完,差点没气乐了。
搁在前段时间,别说永嘉侯了,就是永嘉侯家的一条狗,他赵德芳都得好生伺候着。
可现在?
永嘉侯?
他算个屁!
赵德芳心里那叫一个通透。
什么叫靠山?
永嘉侯那种,顶多算个山头。
李先生背后那位“马老爷”,那他娘的是天!
你一个山头,还想跟天斗?
这钱万里,怕不是在溧水县当土皇帝当久了,脑子都让驴给踢了。
还搁这儿威胁我?
赵德芳心里门儿清,今天白天在街口发生的那一幕,恐怕早就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应天府。
传到了那位“马老爷”的耳朵里。
李先生是什么人?是能让“马老爷”都亲自登门拜访的神仙人物!他赵德芳今日的表现,就是一场大考!考得好,平步青云;考不好,人头落地!
赵德芳看着信纸,冷冷一笑。
“钱万里……哼,就从你们开始,作为我赵德芳献给先生的……第一份投名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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