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才浑身抖如筛糠，扑通一声瘫软在地，再无半分刚才的硬气，涕泪横流。
“钱会长！钱爷！饶命！饶命啊！是我猪油蒙了心！我入会！我拥护新法！税……税我双倍补缴！不！三倍！求您高抬贵手！求您了！”
钱万贯看都没看他，对着全场噤若寒蝉的商人，声音如同最终审判。
“诸位都看到了？新法之下，偷奸耍滑，便是此等下场！”
“钱某在此立下商会新规：”
“一、凡商会成员，必须拥护新法，诚信经营，按时足额缴纳商税！接受稽查队核查！”
“二、凡商会成员，享受钱家核心产业，如布匹优先、低价供货权！享受未来周大人技术红利优先准入权！”
“三、凡商会成员，钱家渠道、资金、人脉，皆可有限共享，共御风险！”
“四、凡阳奉阴违、偷税漏税、或暗中阻挠新法者——”
钱万贯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炸裂！
“视为商会之敌！钱家将断绝一切生意往来！收回一切优惠！”
“并提供其不法证据，交予稽查队与周大人！其产业，将由商会其他成员，分而食之！”
“铁牛！”
钱万贯喝道。
“在！”
铁牛如同洪荒巨兽般应声，向前一步，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瘫软如泥的李茂才身上。
“即日起，你派一队人，可常驻商会！凡有不遵新法、不守会规、意图作乱者，”钱万贯的声音如同刮骨钢刀，“先斩后奏！格杀勿论！”
“喏！”
铁牛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凛冽的杀意！
胡萝卜（低价货源+技术红利+资源共享）！
金箍棒（商会规则+资源绞杀）！
斩魔剑（铁牛监察+格杀令）！
三管齐下！恩威并施！杀鸡儆猴！
所有商人，包括刚才还在狂喜的王掌柜、赵四海，此刻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看着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李茂才，再看看那尊如同杀神般的铁牛，最后望向主位上那位神色漠然、掌控生死的钱万贯。
巨大的利益诱惑伴随着冰冷的死亡威胁，彻底击溃了所有侥幸心理！
“我等愿遵新法！拥护周大人！誓死追随钱会长！商会永固！”
震天的、带着颤抖却无比清晰的呼喊声，如同海啸般在巨大的车间里回荡！
这一次，再无半分犹疑！
钱万贯负手而立，看着下方臣服的众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掌控全局的、冰冷的笑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清河商界，彻底成为了他贯彻周平安意志、同时也是攫取更大利益的工具！
他钱万贯，就是这新旧交替时代，清河商道唯一的王！
就在这狂热的效忠声浪达到顶峰时，车间最高处，一处用于通风换气的狭窄天窗阴影里，一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深色身影，正静静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苏晚换回了那身利落的劲装，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狂热的人群，扫过瘫软的李茂才，扫过煞神般的铁牛，最后，定格在主位上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恩威之道运用到极致的老狐狸钱万贯身上。
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一丝对权谋手段的玩味欣赏，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的凝重。
当她的目光掠过人群边缘，那个漕帮黑三看似恭敬低头、却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时，苏晚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好手段，好一个钱万贯。周平安，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厉害的‘白手套’。”
她心中无声低语，“只是，这看似铁板一块的臣服之下，暗流真的就平息了吗？”
身影如同融入暗夜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天窗之外，只留下下方依旧在钱万贯掌控中沸腾的织造车间，以及那预示着巨大变革的、节奏明快而冷酷的“咔哒”机杼声。
第四日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带着雪后特有的清冽与湿润。
县衙后堂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
周平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正伏案疾书，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善后文书。
县衙肃清、再招募护卫、新法推行、与钱万贯的织机之盟、以及昨日清河互助会同猎户三兄弟解决码头异动的黑三……
桩桩件件，都需要他这个“代理县令”最终拍板。
三天不眠不休，饶是他体能惊人，眼底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影。
门扉轻启，一道清丽的身影走了进来。
苏晚今日未着劲装，换上了一身便于远行的月白色束腰骑装，外罩一件同色镶银狐毛边的斗篷，衬得她身姿越发挺拔利落。
青丝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步履轻快，脸上带着晨光般明媚的笑意，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如同倒映着星河的秋水，直直地落在周平安身上。
“周大人，恭喜！”
苏晚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由衷的赞叹。
“三日之期已过，清河县衙稳如磐石，新法推行波澜不惊！钱万贯登高一呼，商会俯首，此等翻云覆雨之手段，苏晚叹为观止！佩服之至！”
周平安搁下笔，抬起头迎上苏晚那双盛满欣赏与笑意的明亮眼眸，他心中那根紧绷了三天的弦，似乎也悄然松弛了一丝。
那张因疲惫而略显冷峻的脸庞，也柔和了几分，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
“苏姑娘过誉了。”
周平安站起身，绕过书案。
“不过是借势而为，因势利导罢了。若无苏姑娘这三日坐镇威慑宵小，平安行事，也未必能如此顺遂。平安在此，多谢了。”
他郑重地抱拳一礼。
苏晚侧身避过，莞尔一笑：“大人言重了。坐镇是真，威慑却未必用得上。”
“大人运筹帷幄，苏晚不过是个看客，看了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书案上堆积的文书，语气带上了一丝关切。
“大人也要保重身体，清河百废待兴，可离不开您这根顶梁柱。”
“苏姑娘放心，平安省得。”周平安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苏姑娘今日便要启程回京复命了吧？”
“正是。”苏晚颔首，“职责在身，不敢久留。特来向大人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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