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四个大缸中的水不停的沸腾，青色的染料水变成了黑色从缸里流了出来。
广场上原本淡定看戏的群众瞬间发出阵阵惊呼，待到那黑水流到地面时，众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染料水，而是密密麻麻的铁线虫。
悬挂的扎染布料疯狂的摇摆着，发出“哗哗啦啦”的声音，广场的地面开始浸出水来。
原本还惊慌不已的云舒在看到这一幕后也渐渐淡定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顷刻间，地面的积水退了下去。广场上的布也不再翻动，那些流出去的铁线虫也倒流回了水缸中，一切恢复如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白看到，云舒那张面具下的眼睛里泛着兴奋的光。
眼尾的皱纹也笑成了一朵花，她挥动着手里的细竹杆，继续游走起来。
林跃驱赶着众人：“跟上。”
走完第三遍的时候，云舒又在那个颅骨顶部击打了一下。
随着她的唱词响起，苏白背包里的头颅轻轻颤动着。
苏白把背包反过来背到前面，他轻轻拍打着背包里的颅骨。
“就要结束了玲玲，再等等。”
云舒放下竹杆，换了一个铃铛，她将铃铛握在手里，高举着晃了晃。
下一刻，她猛地转身，摘下面罩。
“杀光他们！”
云舒的喊叫声响彻广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跃险些摔下台去。
“贾云舒！”林跃冲上前来，夺下云舒手里的铃铛：“你在干什么？”
云舒看着林跃，疯狂的笑着。
“燕芳！！”
云舒大叫一声，她猛地推开林跃，嘴里又起了听不懂的词。
随着她的祭词，阴风再次袭来。广场四角的染缸里，铁线虫疯狂地、快速地涌向广场下方的人群。
惊叫声、呼喊声、哀嚎声响彻整个小镇。
苏白看着这炼狱一般的场景，拐卖过她们的、欺辱过他们的。
整个小镇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清白者。
地面重新开始浸水，那水越来越多，凭空积攒，很快就没过了膝盖。
广场中央的那个染缸也沸腾了起来，紧接着，一抹红色的身影缓缓从染缸中站了起来。
“燕芳，燕芳……”
云舒呼唤着染缸里的女鬼。
“还记得我们在乌塘上受辱的那些日子吗？整个乌塘镇，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去，杀了他们。”
苏白惊讶的看向云舒，原来被关到乌塘上卖身的，不止燕芳一个。云舒也在其中，难怪她那么恨，难怪她不惜害死最好的姐妹也要杀光这里的人。
云舒眼角滑下一滴泪来，她抬手抹掉，眼里的悲伤换成了狠厉。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云舒疯狂地在水中奔跑起来，她张开手臂大声呼喊：“我要让乌塘尸横遍野，我要让他们被血水浇灌，我要他们死！死！”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郑书记和林跃正在广场上惊慌的奔跑着。
燕芳那双全是眼白的眼睛里突然有了黑色的眼珠，她一头扎进水里。下一刻，林跃和姓郑的就被拖进了水里，红色迅速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广场周围的人群中已经所剩无几，那些活生生的人在几分钟之内就变成了白骨骷髅。
旅游团中还活着的人早已吓得不能动弹，他们紧紧挨在一起，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游鼓队的人原本还在等着祭礼结束时接过织女圣像参加游鼓，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也早就丢下大鼓奔跑起来。
不过终究还是跑不过铁线虫的攻击，鼓上的女孩儿哇哇大哭起来。苏白往前走了几步，被李小阳抓住了。
两人的身体在水中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他们周围像裹了一层透明的防护罩，将水隔绝开来。
李小阳冲着苏白摇了摇头。
“别多事，npc而已。”
苏白握住颤抖不止的手，npc而已，他也在心里不停的重复着李小阳的话。
npc而已……
对啊，npc而已嘛。
广场上参加祭祀的人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水里血腥弥漫。
燕芳终于走出了水面，她缓缓朝着湖面上的女孩儿走去。
苏白再也控制不住，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着燕芳奔去。
“元元！”云舒大声喊道：“回来！”
听到云舒的喊叫声，燕芳突然回过头来。
她张开嘴，嘴里的铁线虫蠕动着，那些颤动的虫子发出“呼呼”的声音，像是穿透金属管道的笑声。
“云舒～”
苏白看到燕芳张了张嘴，那声音像是无数的回声撞击在一起，令人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元元早死了，云舒，你怎么敢忘了…元元是怎么死的。”
苏白惊恐的看向云舒，贺元死了？
贺元怎么会死了呢？
贺元要是死了，那他当初在那辆鬼车上的角色……
他忽地睁大了眼。
鬼车……
是啊，那是一辆鬼车啊，鬼车上又怎么会有活人呢？
原来那趟车上所有人，包括他们的角色……全部都是鬼啊！
“是你害死了她们母子。”
“是你！”
云舒惊恐地后退，她按住脑袋。
“怎么会？我没有。”
“哈哈哈。”
燕芳突然笑了起来，说是笑，不过是虫子的颤动。
“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你害死了冒险救下我们的元元母子，害死了玲玲，害死了我！”
桌上的头颅突然化作一个孩童，他猛地一头扎进水里。
“哗啦！”
云舒身体翻转，她被那孩子拉住脚踝提了起来。
“放了她！”
广场外，森森白骨中间，云舒的丈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那人和云舒长得如出一辙。
“来得正好。”
燕芳将云舒抛了起来，她的身体倒挂在悬挂布料的竹杆上。
苏白看到，她还在极力的念祭词。可惜，她的祭词根本没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看向地上的丈夫和儿子，歇斯底的喊了起来。
“快跑！”
“跑！”
云舒的丈夫没有离开，他取下儿子背上的布包扔到地上。
“何燕芳，放了她。否则，我就叫你魂飞魄散。”云舒丈夫手里举着一个瓷瓶，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
云舒儿子扯开那白布，里面包裹着的竟然是燕芳的尸体。那把扭曲的匕首还插在她胸口。
“放了我妈。”
燕芳回头，看着挂在竹杆上的云舒。
“我这就让你看着，你最在意的人是怎么死的。”
“不！”
四面八方的铁线虫像流水一样涌来，云舒丈夫慌忙扯开瓶盖，瓶中的水流到了燕芳的尸体上。
那尸体瞬间融化开来，化作了一滩黑水。
而站在水中的燕芳却丝毫不受影响，云舒丈夫的神色在震惊中消散，紧接着被包裹进了无数的铁线虫中。
竹竿上的云舒在目睹丈夫和儿子死亡后就不动了，她静静地挂在那儿，像死了一样。
“噗！”
一双小手贯穿了云舒的身体，苏白抬头望去，玲玲悬空立在竹杆上。
云舒的身体被撕碎，一块一块落了下来。
“咣！”
水流退去，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钥匙！”
李小阳一个健步跑了过去，赵宁远紧随着跟了上去。
“喂，你们有什么资格抢，都是苏白的功劳。”
魏佳楠撞开赵宁远，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钥匙已经握在了李小阳手里。
苏白的目光却落在了广场侧方那个鼓面上，鼓上摆着一具孩童的骸骨，那具骸骨身上的铁线虫刚刚褪去，她还做着跪立的姿势。
燕芳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把所有仇人归拢到一处，斩尽杀绝，连小孩子都不曾放过。
大概这就是最极致，最痛快的复仇了。不知道为什么，苏白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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