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在京城城南的胡同深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门环上的铜绿浸透着岁月的痕迹。沈少卿站在门前,恍惚间仿佛看到年少时的自己,背着书包从这里跑出去,身后传来养母温柔的叮嘱。
“大人,进去吗?”随从轻声问。
他点点头,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内的石榴树长得比记忆中粗壮许多,枝桠伸过墙头,阳光透过叶隙洒在青石板上,落下细碎的光斑。正屋的门紧闭着,门楣上挂着的“清白传家”匾额,蒙着层薄灰,却依旧端正。
老仆说的老槐树在院子东侧,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身上有个树洞,被藤蔓半掩着。沈少卿拨开藤蔓,果然看到树洞深处藏着个铁盒,锈迹斑斑,锁扣早已失灵。
打开铁盒,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线装日记和一块令牌。日记的纸页泛黄发脆,字迹清隽,是男子的笔迹,开头写着“九皇子赵珩手记”。
沈少卿坐在树下,指尖拂过纸页,仿佛触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生父的温度。
日记里没有惊天动地的秘辛,只记录着寻常的生活——他被送出宫后,化名“沈珩”,在沈家安稳度日,与养母相识相恋,生下一子后,却被莲教找到,逼着他认祖归宗,参与复辟。
“莲教以妻儿相胁,吾宁死不从。”
“今日见妻胎动,取名‘少卿’,愿他此生平安,远离纷争。”
“莲教步步紧逼,吾唯有假死脱身,藏于暗处守护妻儿。”
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墨迹晕染,像是写于慌乱之中:“莲教欲对妻儿下手,吾引他们至西郊废弃窑厂,同归于尽。若少卿长大,见此日记,切记勿寻吾踪迹,勿涉皇室事,做个寻常人便好。”
沈少卿合上日记,眼眶微热。原来生父并非早夭,而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与莲教教徒同归于尽。那所谓的“早夭”,不过是他布下的保护色。
他拿起那块令牌,纯金打造,正面是龙纹,背面刻着“九”字,边缘刻着极小的“暗卫”二字。沈少卿忽然想起禁军统领曾说过,先帝当年秘密培养了一支暗卫,只听令于持龙纹令牌者——看来生父假死之后,是以暗卫的身份守护着他们。
“沈叔叔,你看这个!”苏安从正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个布偶,是用旧布缝制的莲花形状,“在抽屉里找到的,里面好像有东西!”
沈少卿接过布偶,捏了捏,果然摸到里面有硬物。他拆开缝线,倒出一卷细如发丝的钢丝,和一张极小的舆图,标注着京城地下暗卫的联络点,其中一个就在大理寺的地牢深处。
“这是……暗卫的信物。”沈少卿握紧钢丝,“生父留下的不仅是日记,还有能调动暗卫的线索。”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顾衍之带着几个衙役匆匆进来:“少卿兄,查到了!当年九皇子假死的废弃窑厂,最近有人在那里活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沈少卿心中一动:“是莲教余党?”
“不是,”顾衍之递过一张画像,“是几个面生的黑衣人,身手矫健,昨夜潜入刑部档案室,偷走了莲教案的卷宗。我们追查到窑厂,他们就消失了。”
沈少卿看着画像上的黑衣人,腰间隐约露出令牌的一角,与他手中的暗卫令牌样式相似。“是暗卫。”他沉声道,“但不是生父留下的那支——他们在找莲教案的卷宗,恐怕是想掩盖什么。”
他忽然想起日记里的话:“莲教之中,藏有皇室血脉。”难道除了苏安,还有其他先帝的后裔?
“去西郊窑厂。”沈少卿站起身,将日记和令牌收好,“有些东西,该弄清楚了。”
西郊废弃窑厂的断壁残垣在暮色中像沉默的巨兽。沈少卿带着人潜入时,正见几个黑衣人在窑底挖掘,火把的光映在他们脸上,神情急切。
“他们在找什么?”顾衍之压低声音。
沈少卿没说话,只是示意随从绕到侧面。他注意到黑衣人的动作很有章法,显然受过专业训练,挖掘的位置正是日记里提到的“同归于尽”之处。
忽然,一个黑衣人喊道:“找到了!”
众人围过去,从土里挖出个陶罐,打开后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卷黄绸,上面盖着先帝的玉玺,写着“传位九子赵珩”——竟是另一道遗诏!
“果然在这里!”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沈少卿拦住。
“你们是谁的人?”沈少卿举起令牌,“暗卫只听令于持此令牌者,你们奉谁的命?”
黑衣人看到令牌,脸色骤变:“你……你是九皇子的后人?”
“我是沈少卿。”
为首的黑衣人沉默片刻,忽然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少主!吾等是先帝暗卫,奉老统领之命,寻找真遗诏,揭穿当今圣上篡改遗诏的真相!”
沈少卿心中一震:“老统领是谁?”
“是……是您的生父赵珩大人。”黑衣人声音哽咽,“当年他并未与莲教同归于尽,只是重伤昏迷,被吾等救回,一直隐于暗处,去年才病逝。他临终前说,真遗诏藏在窑厂,让吾等找到后,交予少主,助您夺回皇位。”
又是一道遗诏?沈少卿接过黄绸,上面的字迹与之前那道截然不同,玉玺的印记也更为清晰。他忽然明白,先帝当年或许留下了两道遗诏,一道被当今圣上篡改,一道被生父藏起,成了暗卫心中的希望。
“当今圣上待百姓不薄,国泰民安,”沈少卿将黄绸放回陶罐,“这遗诏,不必现世了。”
黑衣人们愣住了:“少主,您……”
“我生父用性命守护的,不是皇位,是妻儿的平安,是百姓的安宁。”沈少卿看着他们,“若因这道遗诏再起纷争,血流成河,才是辜负了他的苦心。”
他将令牌交给为首的黑衣人:“你们若信我,便继续守护京城,暗中铲除奸佞;若不信,便带着遗诏离开,从此隐于江湖。”
黑衣人望着他,又看了看陶罐里的遗诏,最终叩首道:“属下愿听少主号令!”
离开窑厂时,月光洒满大地。苏安牵着沈少卿的衣角,轻声问:“沈叔叔,你真的不要皇位吗?”
沈少卿笑了笑,指着远处的京城:“你看那里,灯火万家,百姓安康。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让他们一直安稳下去。我做惯了探案的官,怕是当不好皇帝。”
他更愿意做那个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真相的沈少卿,而不是被皇位束缚的九皇子。
回到府中,沈少卿将日记和令牌收好,放在养父母的牌位旁。牌位前的香炉里,新燃的檀香袅袅升起,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定。
窗外的月光正好,苏安已经睡熟,脸上带着安稳的笑意。沈少卿拿起案上的卷宗,是新送来的江南水患案,等着他去查。
他翻开卷宗,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京城的风云或许尚未完全平息,但他知道,只要守住初心,无论前路有多少迷雾,总能找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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