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主殿,煌煌如昼。
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煌煌。
巨大的黑曜石穹顶下,悬浮着千百盏幽绿的魔火,将殿内映照得一片惨绿。粗犷狰狞的魔纹爬满墙壁和巨柱,如同活物般蠕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烈酒香,还有各种奇诡香料混合成的、甜腻到发齁的味道。丝竹之声尖锐刺耳,不似仙乐,倒像万鬼齐哭。
大殿两侧,黑压压坐满了形貌各异的魔族。有的青面獠牙,有的背生骨翼,有的周身缠绕着不祥的黑雾。他们放肆大笑,举杯狂饮,猩红的眸子在幽绿光线下闪烁着贪婪、暴戾和审视的光。这里是力量的盛宴,是欲望的泥沼。
云芷坐在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
并非下首,也非角落,而是紧挨着最高处那尊黑骨王座的下首一侧。一个专门为她设置的、略低于王座、却又明显高于所有魔将的席位。这位置,像将她放在烈火上炙烤。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如同无数根淬了毒的针,扎在她身上。有赤裸裸的觊觎,有毫不掩饰的鄙夷,更有深深的探究和……杀意。
她穿着那身玄色暗金的华服,沉重的衣料和狰狞的首饰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苍白的面容在幽绿光线下,更添几分脆弱。她垂着眼睫,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像一尊被强行妆点后摆放在展台上的瓷偶,指尖在宽大的袖中微微蜷缩,冰凉。
王座之上,斩荒慵懒地靠着。一袭玄衣几乎与王座融为一体,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唇色却殷红如血。他手中把玩着一个白骨酒杯,猩红的眸子半阖着,似醉非醉,对殿内的喧嚣充耳不闻,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极度危险的沉寂。但云芷知道,这沉寂之下,是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风暴。
宴会进行到酣处,气氛越发狂乱。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是赤炎麾下的一员猛将,名叫血屠。身材魁梧如小山,皮肤赤红,头顶一根弯曲的独角,獠牙外翻,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煞气。他端着一个巨大的、盛满猩红液体的骨碗,咧开大嘴,朝着王座方向走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所有声音,瞬间低了下去。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血屠在王座下方站定,先是朝着斩荒敷衍地行了个礼,然后,那双铜铃大的、充满残暴和淫邪的眸子,就毫不掩饰地钉在了云芷身上。
“尊上!”血屠的声音粗嘎难听,像砂石摩擦,“今日盛宴,兄弟们都很尽兴!属下敬尊上一碗!”
他仰头,将碗中液体一饮而尽,血红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更添狰狞。
放下骨碗,他抹了把嘴,目光再次转向云芷,嘿嘿笑道:“尊上得了这么个妙人儿,真是好福气!瞧这细皮嫩肉的,比咱们魔域的娘们儿水灵多了!”
粗鄙的话语,像污水一样泼来。云芷袖中的指尖掐得更紧,指甲陷进肉里,带来细微的刺痛,帮助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依旧垂着眼,仿佛没听见。
血屠见她不理,语气更加放肆,带着明显的挑衅:“小仙子,一个人坐着多无趣?来,陪本将喝一杯!让咱们也瞧瞧,仙门的美人儿,是个什么滋味!”
他拿起旁边案几上一个空杯,倒了满满一杯酒,那酒液颜色暗红,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显然不是寻常之物。他端着酒杯,一步步逼近云芷的席位。
压迫感扑面而来。
周围的魔族们发出低低的、起哄的怪笑。赤炎坐在不远处,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看好戏的笑意。
云芷能感觉到,王座上的斩荒,姿势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但他周身那股无形的、压抑的气场,似乎更沉了一分。
血屠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杯腥红的酒,几乎要递到她的唇边。浓烈的血腥气和魔息呛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怎么?不给面子?”血屠咧着嘴,眼神凶狠,“还是觉得,咱们魔族的酒,配不上你这仙门娇客?”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这不仅仅是针对她,更是针对她所代表的“仙门”,以及……将她置于此地的斩荒。这是一种试探,一把扔向平静水面的石子,要看能激起多大的涟漪。
云芷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低垂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沉寂的、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她就那样平静地看着血屠,看着他那张狰狞的脸,看着那杯递到面前的、如同鲜血的酒。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小小的对峙上。
云芷没有去接那杯酒。
也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眼神,静静地看着血屠。
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种无声的、极致的轻蔑,比任何言语的反击都更刺痛人心。
血屠脸上的狞笑僵住了,转而变得恼羞成怒。他何曾被一个“玩物”如此无视过?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找死!”
他低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似乎下一刻就要将那杯酒强行灌下去,或者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气氛,绷紧到了极致。
如同一根拉到极限的弓弦。
随时可能,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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