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云芷破碎的质问声还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绝望的尾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弹回她自己的耳中。
她赤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单薄的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湿凉的痕迹。
刚才那番豁出去的顶撞,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破釜沉舟后的茫然。
斩荒没有动。
他依旧站在原地,玄色的衣袍仿佛与殿内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周身那股骇人的低气压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沉凝,像暴风雨前积压的、令人喘不过气的浓云。
那双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惊——有被蝼蚁忤逆的滔天震怒,有权威被挑战的冰冷杀意,但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极其隐晦的、被尖锐话语刺中要害的猝不及防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她竟然敢……
她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
不是以往那种带着恐惧的、微弱的反抗,而是如此直白的、带着血泪的控诉和质问!尤其是最后那句……“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才能像她”……
像是一根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心底最腐烂、最不愿触碰的禁区!
那个名字。
那个身影。
那个他倾尽所有、却最终失去、并因此堕入无边地狱的执念……是他疯癫的根源,也是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亵渎的禁忌!
而这个女人……这个仗着几分相似容貌被他掳来、本该匍匐在他脚下祈求怜悯的替身……竟然敢用如此不堪的方式,将那个名字,将那段过往,如此赤裸地撕扯开来!
怒火,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腾、咆哮,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彻底焚毁!他周身魔气不受控制地翻涌,殿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连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坚冰。
云芷感受到了那几乎要将她碾碎的杀意。她看到斩荒眼底猩红的光芒大盛,那里面是纯粹的、毁灭性的疯狂。
恐惧本能地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要窒息。
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用疼痛强迫自己站稳,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可怕的眼睛。
退缩?
已经无路可退了。
从他把她当成那个人的影子开始,从他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囚禁在这魔宫开始,从他将毒酒递到她唇边开始……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横竖……不过一死。
与其像个玩物一样憋屈地活着,不如……撕破这层虚伪的假面!
“怎么?”云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嘲讽,“被我说中了?尊上?”
她往前踉跄了一步,逼近他,仰着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是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眸子。
“你看着我这张脸的时候,”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到底在看谁?”
“你透过我的眼睛,想看到的是谁?”
“你碰触我的时候,想的又是谁?!”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两人之间那层脆弱的、名为“替身”的窗户纸上!
斩荒的呼吸陡然加重,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抬手,一把攥住了她指向脸颊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闭嘴!”他低吼出声,声音沙哑扭曲,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暴戾!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她,里面是骇人的疯狂,“谁给你的胆子……妄自揣测本座?!”
剧痛从手腕传来,云芷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加惨白。但她没有挣扎,反而仰起脸,更加逼近他,泪水混合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从眼眶滚落。
“揣测?”她笑了起来,笑声破碎而凄凉,“这需要揣测吗?斩荒!”
她再次直呼他的名字,带着一种泣血般的控诉。
“你每一次失控!每一次发疯!哪一次不是因为她?!”
“你把我困在这里!不就是因为这张脸像她吗?!”
“可是你看清楚!”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他钳制的手腕,双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仿佛要将那颗跳动的心脏掏出来给他看!
“我是云芷!!”
“是从灵溪宗来的、天赋平平的云芷!!”
“不是你的素婉——!!”
最后那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伪装,也彻底引爆了斩荒压抑的疯狂!
“住口!!!”
一声暴喝,如同九天惊雷,在整个望舒殿炸响!
恐怖的魔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爆发!殿内所有的摆设瞬间被震飞、碎裂!窗棂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斩荒周身魔气冲天而起,猩红的双眸彻底被疯狂和暴戾占据!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掐向她的脖子,而是一把攫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狠狠掼向身后的床榻!
云芷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床板上,震得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腥甜上涌,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溅落在玄色的床幔上,触目惊心。
斩荒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阴影将她完全覆盖。他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因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被戳破真相的狼狈而扭曲,狰狞如同修罗。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她,里面是翻江倒海的毁灭欲。
“你找死……”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云芷躺在那里,嘴角淌着血,呼吸微弱。刚才那一下撞击,几乎让她散架。但她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像两簇在寒风中顽强燃烧的火焰,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疯狂的目光。
绝望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暴怒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疯狂,忽然扯了扯嘴角。
“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血沫,却像最锋利的针,扎进他最痛的神经。
斩荒的身体猛地一僵。
攫住她肩膀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殿内,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
一个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一个带着濒死般的倔强。
那层遮羞布,被她亲手撕得粉碎。
“替身”的游戏,似乎……再也玩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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