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厮杀中失去了意义。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像眨眼那么短暂。
望舒殿内,云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蜷缩在角落。琉璃紧紧挨着她,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麻木的恐惧。殿外的世界,依旧是一片炼狱。爆炸声、法术对轰的轰鸣声、临死前的惨嚎声,交织成一首永不停歇的死亡交响曲。
但渐渐地,一种微妙的趋势开始显现。
那如同灭世魔神般降临战场的玄色身影,似乎……正在扭转战局。
斩荒的力量太恐怖了。
他的魔剑所向披靡,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威能,将入侵者成片地收割、湮灭。他像一道黑色的死亡风暴,在敌阵中疯狂席卷,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连魔宫的地面都被他逸散的力量犁出深深的沟壑。入侵者的攻势,明显被遏制住了,甚至开始节节败退。
云芷透过窗户的缝隙,死死盯着那片战场。
她看到斩荒一剑劈开了一个小山般庞大的魔物,暗紫色的魔血如同瀑布般喷溅,将天空都染上一片污浊。她看到他徒手捏碎了一个试图偷袭他的、浑身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幽灵将领,对方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化为了飞灰。
他就像一尊不可战胜的战神。
不,是魔神。
强大,暴戾,睥睨一切。
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伤他分毫。
云芷紧握的拳头,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些许。一直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似乎也稍稍缓和了一瞬。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她看到斩荒占据上风时,心底深处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竟然……松懈了一点点。
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荒谬的、微弱的安心感,悄然滋生。
也许……他能赢。
也许这场灾难,很快就会结束。
然后呢?
然后她将继续被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继续面对那个疯批魔尊,继续她那暗无天日、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替身生涯。
这刚刚浮现的“安心”,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和讽刺所取代。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胜利,然后回来继续折磨她吗?
云芷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就在这时——
战场的形势,发生了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极其诡谲的突变!
斩荒刚刚以一招极其狠戾的魔功,将入侵者中最为强大的那头三头魔蛟轰得粉碎,魔蛟临死前的自爆产生了巨大的能量冲击,使得方圆百丈内的空间都微微扭曲,烟尘弥漫。
就在这旧力刚尽、新力未生,视线也被短暂遮蔽的瞬息之间!
一道身影!
一道快如鬼魅、气息隐藏得近乎完美、甚至带着一丝斩荒麾下精锐魔卫特有魔息的身影!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连百分之一息都不到的破绽!
从斩荒背后那片因能量爆炸而显得格外混乱模糊的虚空之中,悄无声息地闪现!
他手中握着的,不是魔气森然的魔兵,而是一柄淬炼着诡异幽蓝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短匕!那匕首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极其阴寒、专门针对神魂和魔元本源的诅咒气息!
目标直指斩荒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一击!
时机、角度、隐匿、狠毒!都达到了巅峰!
这绝不是临时起意的偷袭!
这是经过周密计算、耐心等待、甚至可能……里应外合的绝杀!
“尊上小心——!”
远处,正在与数名强敌缠斗的沉渊,第一个发现了这致命的危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却被对手死死缠住,目眦欲裂!
但已经太晚了!
那淬毒的幽蓝匕首,如同死神的亲吻,已经触及到了斩荒玄色衣袍的边缘!
斩荒似乎也察觉到了背后那缕几乎微不可察、却冰冷刺骨的杀机!他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魔气本能地汹涌沸腾,想要转身格挡!
可是,刚才那击杀魔蛟的全力一击,确实让他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力量空档和心神松懈!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空隙!
被精准地抓住了!
噗嗤——!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的、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
在这片喧嚣的战场上,本该微不可闻。
却像一道最尖锐的惊雷,狠狠劈中了远处望舒殿内,正透过窗缝死死盯着战场的云芷!
她的瞳孔,在那一刻,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她看到,那柄幽蓝的匕首,毫无阻碍地、深深地、刺入了斩荒的后背!
位置,正是心脉所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斩荒前冲的身影猛地一滞。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那双总是燃烧着疯狂、暴戾、睥睨天下的猩红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种被最信任之物背叛的、深入骨髓的刺痛和暴怒!
他看清楚了偷袭者的脸。
那张脸,隐藏在魔气之下,却依旧能辨认出……那是他麾下一位以忠诚和隐匿着称的、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近卫魔将!
“是……你……”
斩荒的声音沙哑扭曲,带着一种毁灭前的死寂。鲜血,暗红色的、带着强大魔能的血液,从他后背的伤口和嘴角,汩汩涌出。
偷袭者一击得手,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狞笑和快意,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带出一蓬血雨,身形急退,就要融入混乱的战局消失!
“叛徒!纳命来——!”
远处,赤炎暴怒的吼声震天动地,他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挥刀砍翻眼前的敌人,疯了一般冲向那名叛变的魔将!
整个战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来自内部的致命一击惊呆了。
云芷站在窗后,手指死死抠着窗棂,指甲崩裂,渗出血迹,她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微微佝偻、鲜血染红玄衣的斩荒。
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柄幽蓝的匕首,穿透他身体的画面,在眼前反复闪现。
他……受伤了?
重伤?可能会……死?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了她一直强行冰封的心湖。
冰面之下,是连她自己都未曾料到的、汹涌澎湃的……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会恐慌?他死了,不是正好吗?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口的位置,会这么痛?
像被那柄匕首,同时刺穿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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