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温热的血,溅在石屋的门框上,然后迅速在彻骨的寒风中冷却,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晶。
小旗官的身体,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
但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数把马刀嵌在他的身体里,从不同的角度,将他钉死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决绝,凝固成了永恒。
防线,崩溃了。
那十余名之前还煞气腾腾的清军精锐骑兵,此刻却有些沉默。
他们看着满地的尸骸,看着那用血肉硬生生铺就的死亡之路。
即便是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屠夫,心中也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为首的清军牛录章京,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翻身下马。
他用脚尖踢开了小旗官的尸体,那尸体砰地一声倒在雪地里,溅起一片猩红的雪沫。
“一群疯子。”
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石屋之内。
工房里,轰鸣声依旧。
那巨大的钻机,如同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搅动着地下的岩层。
王希就站在钻机旁边。
他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不是因为寒冷。
是恐惧。
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护卫被剁成肉泥的恐惧。
是任务即将失败的绝望。
更是无尽的愧疚。
那些年轻的脸庞,那些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卫士,他们的死亡,都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清军牛录章京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的骑兵也纷纷下马,握着滴血的马刀,带着戏谑的表情,将小小的石屋围得水泄不通。
“你就是管事的?”
牛录章京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眼神像看一个死人。
他打量着王希,又好奇地看着那台轰鸣的机器。
“这铁疙瘩是什么玩意儿?叫得这么欢,是给你这软脚虾送终吗?”
他身后的骑兵们发出一阵哄笑。
王希没有回答。
他的嘴唇哆嗦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的目光,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钻机上那根不断下降的深度刻度尺。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了!
“哑巴了?”
牛录章京失去了耐心。
他伸出穿着皮手套的手,一把揪住了王希的衣领,将他从钻机旁粗暴地拽了过来。
“老子问你话呢!”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羊膻味扑面而来。
王希被呛得一阵干呕,但他的眼睛,依然拼命地望向钻机的方向。
“不能停……”
“绝对……不能停……”
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声音细若蚊蝇。
“停?”
牛录章京狞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
“当然不能停。老子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们这群蠢货非要守着这个破地方,巴图鲁大人的猎杀营还真逮不到你们这条大鱼。”
他凑到王希耳边,用恶毒的声音说。
“你们那个大将军,是不是还在山口那边等着你们的消息?很快,他等到的,就将是巴图鲁大人的马刀!”
这句话,终于让王希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牛录章京。
“你们……休想!”
“噗!”
牛录章京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王希的脸上。
王希的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嘴角渗出了血迹。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牛录章京啐了一口,将王希推倒在地。
他指着那台钻机,对身后的士兵下令。
“把这玩意儿给老子砸了!看着心烦!”
“是!”
两名清军士兵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马刀,朝着钻机走了过去。
“不——!”
王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从地上一跃而起,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了钻机前面。
“不准碰它!你们不准碰它!”
他的双眼赤红,脸上混杂着血迹、泪水和污垢,表情狰狞得吓人。
那两名清兵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顿了一下。
牛录章京却被彻底激怒了。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他抽出腰间的马刀,刀尖指向王希的眉心。
“一个破铁疙瘩,比你的命还重要?既然你这么喜欢它,老子就成全你,让你跟它一起上路!”
“动手!”
“先砍了这小子,再砸了那机器!”
他厉声下令。
一名清兵绕过王希,高高举起了马刀,对准了钻机上最精密复杂的传动结构。
另一名清兵则狞笑着,双手握刀,对着王希的头颅,当头劈下!
冰冷的刀锋在王希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工房里刺耳的轰鸣声也消失了。
他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大将军……属下……让你失望了……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
“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一声狂喜到撕心裂肺的嘶吼,如同利剑,划破了山谷的死寂!
这声音来自石屋顶上的了望塔!
那个仅存的哨兵,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气,发出了这声呐喊!
举刀的清兵动作猛地一滞。
牛录章京的脸色也骤然一变。
他猛地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西南山口!
漫天的风雪之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雪尘冲天而起!
一支骑兵洪流,通体雪白,如同从天界奔涌而下的怒涛,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如山,胯下战马神骏非凡!
他手中没有举刀,而是扛着一面巨大的战旗!
雪白的马鬃缝制的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心胆俱裂!
李铁牛!
是他!
他身后,是骠骑旅最精锐的八百骑士!
人人白甲白马,马刀高举,刀锋在灰暗的天色下,连成一片耀眼的死亡森林!
杀气,直冲云霄!
“骠骑旅!杀——!”
李铁牛的咆哮,如同九天之上炸响的惊雷,在整个黑石谷中回荡!
“杀——!”
八百名铁血骑士,用整齐划一的怒吼回应!
八百把雪亮的马刀,同时向前挥下!
这股由钢铁和血性凝聚而成的洪流,没有丝毫的减速,狠狠地,精准地,撞进了正在谷中围剿磐石旅残兵的清军猎杀营侧翼!
“噗嗤!噗嗤!咔嚓!”
撞击的瞬间,一切战术和阵型都失去了意义。
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劈砍和践踏!
马刀切开血肉,铁蹄踩碎骨骼!
猝不及防的清军骑兵,就像被巨浪拍碎的沙堆,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惨叫声,哀嚎声,战马的悲鸣声,响彻整个山谷!
正在指挥围攻的巴图鲁大惊失色,脸上的得意和残忍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他做梦也想不到,汉军的援兵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这他妈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吗?!
“撤!快撤——!”
巴图鲁发出了嘶声力竭的尖叫。
他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就想带着亲兵从缺口突围!
“哪里走!”
一声爆喝,在他身后响起。
巴图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回头一看,只见李铁牛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冲锋的洪流,单人独骑,正死死锁定了他!
那匹神骏的战马快得像一道白色的闪电!
李铁牛手中的马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匹练般的寒光,直劈他的后颈!
“当——!”
生死关头,巴图鲁爆发出全部的潜力,仓惶地举刀格挡。
双刀交击!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整条手臂瞬间发麻!虎口当场崩裂,鲜血淋漓!
好大的力气!
巴图鲁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
“死!”
李铁牛的暴喝就在耳边。
他手腕一翻,那沉重的马刀在他手中轻巧得如同没有重量,刀光斜着向上撩起,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噗嗤——!”
利刃掠过脖颈的触感,清晰无比。
巴图鲁感觉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
不,是他的视线在飞速旋转。
他看到了自己那匹正在狂奔的战马,看到了自己那具没有了头颅,还在马上喷血的身体。
然后,他的世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一颗戴着铁盔的头颅,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抛物线,最后重重落在雪地里。
无头的腔子中,鲜血如同喷泉,冲起数尺之高!
染红了那片纯白的雪!
主将授首!
清军猎杀营的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所有的清兵都疯了!
他们哭喊着,尖叫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骠骑旅的骑兵们,则如同虎入羊群,分兵追杀,肆意地收割着生命。
原本被压制在盾阵后苦苦支撑的磐石旅士兵,也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冲出阵地,配合着骑兵,围剿着这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敌人。
风雪呼啸的黑石谷,转瞬间,变成了清军猎杀营的修罗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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