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足以冻裂钢铁的暴雪,终于在肆虐了三天三夜后,露出了疲惫的姿态。
铅灰色的天穹下,整个西伯利亚平原仿佛被神明用一张无边无际的白毯覆盖,抹去了一切棱角和色彩。
张铁牛用冻得通红的、满是裂口的手,死死扒开最后一片被冰雪固结的木刻楞屋顶,当他看到下面一张张被冻得发紫、却依然在呼吸的脸时,这个在泰山脚下刨了一辈子土的汉子,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瞬间在睫毛上凝成了冰凌。
“活……活着!李都护!野狼谷的乡亲们都活着!”他嘶哑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后同样精疲力竭的救援队吼道。
五十名士兵和一百名移民组成的“敢死队”,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原里跋涉了两天一夜,硬生生用血肉之躯,从死神手里抢回了这失联的六百多条人命。当被困的百姓被一个个从雪堆里刨出来,喝上第一口滚烫的烈酒时,整个野狼谷哭声震天。这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李敢,这位从退役校尉提拔起来的北安都护府长官,看着眼前军民相拥、喜极而泣的场面,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他知道,这场暴雪虽然是天灾,却也像一把锤子,将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移民与朝廷的军队,狠狠地砸在了一起,锻造成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顽铁。从今天起,北疆的“人”与“土”,才算是真正地血脉相连。
然而,就在北疆的军民用最原始的守望相助对抗着酷寒天威之时,一封来自万里之外的信,却像一只无声的鹰,穿透了重重风雪与海浪,落在了长安皇城的议政殿里。
与北疆的严寒截然不同,议政殿内温暖如春。
但此刻的气氛,却比西伯利亚的冰原还要凝重。
一匹自广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使,风尘仆仆地跪在殿下,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他呈上的,不是军报,而是一只用火漆严密封装的、来自英夷的信件。
“英夷?”李信的眉毛微微挑起,修长的手指在御案上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却落在了马六甲海峡那个狭窄的咽喉上。
徐文良,这位大华的外交部部长,此刻的脸色也颇为复杂。他接过信件,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的内容是用典雅的拉丁文书写,旁边附有大华商馆翻译的汉字译文。
整个议政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信的内容并不长,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傲慢与精明的试探。
写信人是英夷东印度公司驻新加坡的商务代表,亨利·波廷杰。
信中首先对大华在吐蕃“维护秩序”的行动表示了“遗憾”,对英夷“无辜”商人的损失表达了“关切”,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大华破坏了游戏规则。
紧接着,话锋一转,波廷杰对荷兰人封锁马六甲的行为表达了“强烈谴责”,声称此举严重损害了包括大英帝国在内的所有文明国家的自由贸易利益。他控诉荷兰总督卡伦提尔的贪婪与短视,并暗示,如果大华愿意与“文明世界”站在一起,共同维护航道畅通,英夷愿意提供“友好的调停”。
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一点,波廷杰在信的末尾,以一种近乎威胁的口吻,提及了“定远号”的存在。他称这艘“钢铁巨兽”的出现,打破了东方的军事平衡,英夷对此表示“严重关切”,并正式提议,派遣一名全权代表,前来大华,与皇帝陛下“当面探讨”关于远东未来秩序与海上力量平衡的问题。
信读完了。
议政殿内一片死寂。
周大勇这位主战的国防部部长,此刻的脸色涨得通红,他“砰”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好个英夷!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吐蕃搞风搞雨的是他们,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还调停?还探讨?我看他们就是想趁火打劫,想和荷兰人一样,在我大华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林则这位财政部尚书,则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英夷此举,不可不防。他们名为调停,实为试探。既想借我大华之手敲打荷兰,又怕我大华海军坐大,威胁到他们在南洋的利益。这封信,名为橄榄枝,实为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啊。”
大臣们议论纷纷,有的主张强硬回绝,有的认为可以虚与委蛇。
唯有李信,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从马六甲,缓缓地移到了地图上那个名为“伦敦”的小点上。
良久,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声轻笑,让所有争论都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龙椅上那个年轻的帝王身上。
“诸位爱卿,不必惊慌。”李信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这封信的到来,恰恰说明了一件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明朕的铁甲舰,终于让泰西的那些绅士们,真正地感到了疼痛,感到了恐惧。他们坐不住了。”
“他们害怕的,不是一艘定远号。他们害怕的,是朕能造出一艘,就能造出十艘、一百艘!”
李信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代表荷兰联合舰队的四十枚黑色棋子,又拿起一枚代表英夷的白色棋子,将它们都放在了马六甲海峡的入口。
“以前,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待宰的羔羊。现在,我们是会咬人的猛虎。所以,他们不再只想着如何下口,而是开始考虑,如何与这头猛虎相处了。”
“他们想谈,是好事。”李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证明,我们手里,已经有了让他们坐上谈判桌的筹码。”
他看向徐文良,下达了命令。
“回信给那个波廷杰,告诉他,大华欢迎一切爱好和平与自由贸易的朋友。”
“但是……”李信的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是朕去见他,也不是他派人来广州见朕的臣子。”
“让他,或者他口中那位‘全权代表’,亲自到北平来。朕,在紫禁城里等他。”
“朕要让所有泰西人明白,从今往后,在东方的这片土地和海洋上,规矩,要由我们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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