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方舟碾过破碎的柏油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厢内，除了引擎的低吼，就只有王胖子小口啃压缩饼干的窸窣声，以及医疗床上林星澜微弱的呼吸。
苏清月面前架着一台特制的车载终端，幽蓝的光映在她脸上。她的手指飞快划过屏幕，处理着加密网络里断断续续传来的信息流。她在尝试重新连接那些散落在废墟之外，尚未完全崩溃的商业节点。
“云衣，西南三区的通讯节点还是无法稳定连接吗？”她头也不抬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通讯器里传来秦云衣冷静的回应，“信号干扰源不明，物理链路可能已被大规模地壳变动破坏。我正在尝试绕行第七卫星信道，但延迟很高。”
“优先保证我们与‘摇篮’基地方向的联络畅通。其他……尽力而为。”苏清月揉了揉眉心。她的商业帝国，那个曾经横跨全球的精密网络，如今就像车窗外这片废墟，正在快速崩塌。
突然，终端屏幕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大片大片的错误代码像血色一样蔓延。
“怎么回事？”苏清月手指一顿。
秦云衣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凝重，“清月姐，不对劲。刚收到多路并行警报。北美‘棱镜’、欧陆‘联合资源’、亚洲‘新星’……全球超过十七个主要物资和金融交易所在同一秒遭到精准打击。”
“攻击源？”
“无法追踪。没有黑客入侵的痕迹，没有政策变动预警，更没有市场恐慌的传导过程。”秦云衣语速加快，“就像是……就像是这些资产的存在本身，突然被否定了。你旗下所有公开交易的核心公司，股价在同一时刻归零。不是暴跌，是归零。”
苏清月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些代表她心血和团队后勤命脉的数字，如同被橡皮擦凭空抹去。那不是市场行为，那是一种更高级、更冷酷的抹杀。
“我们存放在‘棱镜’交易所的匿名物资凭证……”
“同步失效。”秦云衣的声音斩钉截铁，“所有与我们有关的数字资产，都在被系统性清除。这不是经济战争，清月。这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格式化。”
坐在副驾驶的陈默，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并未看向苏清月，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一瞬间绷紧到极致的情绪。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绝对无理力量时的冰冷窒息感。他左手的源蚀之印微微发烫。
王胖子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术语，但他看得懂苏清月骤然失去血色的侧脸，以及陈默哥突然睁开的眼睛里那丝凝重。他捏着饼干的手停下了，小声问旁边的叶诗涵，“诗涵姐，是不是……出大事了？”
叶诗涵握紧了林星澜微凉的手，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担忧地看向苏清月和陈默。
【紧急资源储备任务激活。】
【任务目标 在24小时内，确保团队持有至少满足所有成员七日消耗的基础生存物资（食物、水、医疗用品）。】
【任务奖励 成功完成，所有核心成员全属性获得小幅强化。】
系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二十四小时，七天物资。这个任务来得如此及时，又如此讽刺，直接印证了秦云衣报告的严重性——他们依赖的远程资源和储备，恐怕已经指望不上了。
“规则级的否定……”苏清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但声音却迅速恢复了平日的镇定，“云衣，立刻检索我们已知的、所有物理距离我们最近的可能物资点。废弃的军方补给站、大型地下超市仓库、甚至是……末日幸存者私设的黑市据点。我们需要一个坐标，马上。”
“正在交叉比对旧地图数据和近期能量反应信号……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车队侧翼的龙凌薇猛地举起手，打出一个警戒手势。
“有东西靠近！数量很多！”她清冷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叶灵儿手腕上的冰晶发生器泛起寒气，运输车顶部的机枪塔吱呀着转动起来。
只见从两侧倾颓的高楼废墟后，影影绰绰冒出数十个身影。不是畸变体，而是人。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里拿着钢管、砍刀甚至是磨尖的钢筋。他们的眼神浑浊，充斥着绝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把食物……和车留下！”为首的一个壮汉嘶吼着，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但握着消防斧的手却很稳，“我们只要活下去！”
王胖子吓得往后一缩，但又忍不住看向那些幸存者。他们和他之前躲在地下时一样，只是想要活下去。
龙凌薇的刀已经出鞘半寸，叶灵儿指尖寒气萦绕。只要苏清月或者陈默一声令下，她们就能让这些人瞬间失去威胁。
陈默的目光扫过那些幸存者空洞的眼睛，又落回苏清月脸上。
苏清月看着终端屏幕上依旧在流淌的错误代码，以及秦云衣刚刚标注出的、一个距离他们不算太远的，可能存在物资的旧仓库坐标。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车队，也传到那些幸存者的耳中。
“我们没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分给你们。”她的声音冷静，没有丝毫波动，“但前方三公里，原市政应急仓库的位置，根据旧地图显示，可能存在储备。那里也可能有危险。你们可以选择继续拦在这里，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或者，赌一把，去那里寻找你们的机会。”
那群幸存者骚动起来。为首壮汉死死盯着苏清月，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们？”
“你们可以不信。”苏清月关掉终端，“要么让开，要么动手。我们赶时间。”
壮汉看着这支武装到牙齿、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车队，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这群饿得摇摇欲坠的同伴。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颓然地放下了消防斧，侧身让开了道路。
“希望你没骗我们……”他声音沙哑。
车队缓缓启动，从这些幸存者中间穿过。无数道复杂的目光落在冰冷的车身上，有怨恨，有麻木，也有一丝微弱的、被重新点燃的希望。
王胖子看着后视镜里那些逐渐变小、朝着另一个方向蹒跚而去的身影，喃喃道，“他们……能找到吃的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叶晚晴轻声说，她正在检查林星澜的输液管，“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就是在赌。”
陈默重新闭上眼睛。他左手的印记持续散发着微热。他能感觉到，敌人不止是眼前看得见的怪物和废墟。还有一种更无形、更庞大的东西，正在试图从每一个层面扼杀他们。商业网络的崩溃，资源的断绝，甚至包括刚才那些幸存者的拦截，仿佛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幕后推动。
苏清月靠回椅背，看着前方血色弥漫的天空。她的商业帝国崩塌了，但某种更坚硬的东西在她眼底凝聚。规则级的否定？她偏要在这被否定的废墟里，撕开一条生路。
钢铁方舟继续前行，承载着沉重的寂静和更加坚定的意志，驶向未知的仓库，驶向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驶向那无形之敌布下的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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