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既定,草甸村的空气里便多了一股沉静而紧迫的力量。白日里,众人依旧劳作,垦荒、建房、照料药圃,但到了夜晚,庄园角落那间临时清理出来的、铺着干燥草席的仓库,便成了最忙碌的地方。
这里成了林星澜和秦云衣的工作室。
林星澜需要绝对的安静。她盘膝坐在仓库中央,身下只垫着一块薄薄的兽皮,双目微阖,呼吸变得绵长而轻缓。她不是在睡觉,而是在调动全部的精神,试图穿透那层阻隔了两个世界的厚重“毛玻璃”,去捕捉那一丝微乎其微的、属于陈默的独特回响。
这很困难。那种感应太模糊了,时断时续,像风中残烛,一不小心就会彻底熄灭。几次尝试下来,林星澜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
叶晚晴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杯温热的、散发着清甜气息的草药茶放在她手边。“别太勉强,”她声音轻柔得像羽毛,“你的精神波动有些紊乱了。试试这个,能帮你宁神。”
林星澜没有睁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摸索到温热的陶杯,小口啜饮。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她精神层面泛起的涟漪。她紧绷的肩颈稍稍放松了些。
“谢谢。”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另一边,秦云衣则完全是另一种状态。她面前摊开着几张粗糙的树皮纸,上面用炭笔画满了各种奇特的符号和不断延伸的线条。她指尖偶尔会在空中快速点动,仿佛在敲击着无形的键盘,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星澜,”秦云衣头也不抬地开口,语气快速而专注,“你刚才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像是有冰冷的蛛丝拂过皮肤?”
“嗯,”林星澜闭着眼回应,“很轻微,但很清晰,带着一种……秩序之外的混乱感。”
“秩序之外的混乱……”秦云衣喃喃重复,指尖在某个符号上重重一点,“这就对了。我筛查了最近所有能捕捉到的异常信息流,大部分是地球方面大规模检索留下的噪声。但其中有几缕,极其微弱,编码方式很古老,带着一种……刻意模仿自然波动的生硬。和你描述的感觉很像。”
她拿起一张画满符号的纸,走到林星澜身边,但没有打扰她,只是将纸放在她面前的地上。
“这是我根据你的模糊感应,结合那些异常信息流,尝试构建的‘参照系’。”秦云衣解释道,“我们不直接定位陈默,那太难了。我们先定位那个‘世界’本身。每一个世界,就像一个人,应该有它独特的‘呼吸’节奏,或者说,‘世界波纹’。你感应到的,很可能就是这种波纹的余波。”
林星澜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些复杂的符号上。它们起初毫无意义,但当她凝神看去,配合着体内那微弱感应的余韵,某些线条似乎活了过来,开始与她感知中的某种韵律隐隐共鸣。
“我……好像明白一点了。”她轻声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不是直接找他,而是先听清这个世界的心跳……”
就在这时,陈默意识深处,系统的提示如期而至,平静地浮现在他的感知中。
【任务发布:【精准锚定】】
【目标 成功解析异世界坐标参数。】
【奖励 能量感知同步率微幅提升。】
提示简洁,却像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小灯,指明了当前最关键的一步。
两人的合作开始步入正轨。林星澜负责感知和描述那玄之又玄的“世界波纹”,秦云衣则负责将她那些模糊的、感性的描述,翻译成可以被理解和计算的“坐标参数”。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耗费心力的过程,需要绝对的信任和默契。
期间,一个小插曲打破了研究的沉寂。
龙凌薇像一道影子般出现在仓库门口,她手里拎着一个被打晕捆缚结实的陌生男人。那人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但眼神闪烁,腰间鼓鼓囊囊,藏着几件不属于这个村庄的精巧工具。
“这家伙鬼鬼祟祟在庄园外围转悠,试图测量我们新开垦田地的土壤成分,还偷偷记录仓库的位置。”龙凌薇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手法很业余,应该是赵家派来的,想摸清我们的底细,搞点商业破坏或者别的什么。”
秦云衣只是瞥了一眼,撇撇嘴,“果然是不死心的蠢货。这点小动作,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沈冰闻讯赶来,查看了那人携带的东西,眉头微蹙。“看来赵家的残余势力,比我们想的还要急躁。虽然不成气候,但像苍蝇一样在身边绕,也惹人厌烦。”
她转向龙凌薇,“问出他知道的所有信息,然后找个由头,让艾布特大叔‘发现’他,以村民的名义扭送到镇上的治安所去。我们暂时不必直接沾手。”
龙凌薇点点头,像拖死狗一样把那人拖走了。这个小风波很快平息,甚至没有在林星澜和秦云衣心中留下多少痕迹。它更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提醒他们,来自过去的麻烦并未远离,但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和从容去应对这些琐碎的骚扰。
仓库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油灯的光晕在墙壁上轻轻摇曳。
林星澜已经完全沉浸在那片浩瀚而模糊的感知海洋中。有了秦云衣构建的“参照系”,她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漂流,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牵引。她努力分辨着那些混乱波纹中,相对稳定、独特的频率。
秦云衣面前的树皮纸上,符号越来越多,线条越来越复杂,它们开始交织,旋转,逐渐形成一个立体的、不断自我修正的模型雏形。
突然,林星澜身体微微一颤,一直平稳的呼吸出现了一丝紊乱。
“抓住了……”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极其微弱,“一种……很沉,很稳的波动……像……像深海里缓慢搏动的心脏……”
秦云衣瞬间抬头,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她指尖飞快地在空中划动,根据林星澜这极其关键的描述,迅速调整着纸上那个立体模型的几个核心节点。
线条发出微弱的光晕,模型的结构骤然清晰了一瞬!
虽然那感觉如同昙花一现,很快又模糊下去,但两个人都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刹那的稳定。
秦云衣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几乎被汗水浸湿。她看向脸色苍白却带着兴奋红晕的林星澜,咧开嘴,露出一个疲惫却灿烂的笑容。
“第一步,”她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好像……摸到门把手了。”
星轨的绘制,始于最微弱的一点灵光。在这间弥漫着草屑和灰尘气息的简陋仓库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坐标,正从虚无的感应中,被一点点拽入现实的框架。希望,如同风中火种,虽微弱,却已顽强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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