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云舒猛地抽回被谢景行握住的手,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不容丝毫质疑,“开箱!取我的药!陈伯,立刻清出东边那片高地,搭棚!架锅!烧水!要快!”
她没有再看瘫软如泥的钱益才,也没有沉溺于那焚天的怒火。
行动!
立刻行动!
疯批美人瞬间切换救世主模式!
她一把扯下身上华贵却碍事的云锦披风,随手扔进泥泞里!露出里面一身利落的素色窄袖劲装。她毫不在意地挽起袖子,露出两截雪白的小臂,径直走向最近的一个窝棚。
棚里,一个妇人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孩子浑身滚烫,抽搐着,嘴角泛着白沫,眼看就不行了。妇人哭得撕心裂肺,眼神绝望。
“让开!”云舒声音清厉,不容置疑地挤开围观的几人。她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惊厥,高热!”她迅速判断,头也不回地厉声道,“酒精!干净布!热水!”
侯府亲卫立刻将随身携带的、用云舒特制高度酒浸湿的布巾和热水囊递上。
阎王爷排队点名?老娘直接插队改生死簿!
云舒接过,毫不嫌弃那孩子身上的污秽,用酒巾快速擦拭他的腋窝、脖颈、手心脚心,进行物理降温。动作快、准、稳,带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冷静和专业。
她又从随身药囊中取出几味研磨好的草药粉,用热水化开,小心翼翼地撬开孩子的牙关,一点点灌进去。
周围死寂一片,所有灾民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衣着精致、却甘愿俯身污泥的贵人,用他们从未见过的方式救人。
那妇人忘了哭,呆呆地看着。
一刻钟后,孩子的高热竟真的退了些许,抽搐渐渐停止,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活…活了?!小栓子活了?!”妇人猛地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又充满狂喜的尖叫,噗通一声跪在泥地里,对着云舒拼命磕头:“活菩萨!谢谢活菩萨!谢谢娘娘!”
这一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
“活菩萨?”
“娘娘能救命?!”
绝望的人群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呼啦一下围拢过来,哭喊着、哀求着,伸出一只只枯瘦肮脏的手。
云舒站起身,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泥污沾染了她白皙的脸颊,她却浑不在意。她看着眼前这片黑压压的、绝望中迸发出微弱希冀的人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别挤!”她抬高声音,压下嘈杂,“发热的、腹泻的、身上有伤的,全部抬到东边高地!排队!林嬷嬷,带人维持秩序!药童呢?按我教的分发藿香正气水和黄连素!”
她条理清晰,指令明确。侯府的人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很快,一片相对干净的临时医棚搭建起来。浓烈的酒精味和药草味弥漫开来,压下了部分腐臭。
云舒亲力亲为,看诊、施针、配药、指导消毒。她带来的高度酒成了最珍贵的消毒剂,简易的隔离区被划分出来,防止瘟疫扩散。
同时,她组织起那些尚且有力气的灾民。
“会木工的,去帮陈伯搭建临时居所!每日管三顿稠粥!”
“有力气的,去清理西边那口被污染的水井,重新砌好,每日管饱!”
“妇人孩子,去捡拾干柴,烧水,帮忙照顾轻伤员,同样有吃食!”
以工代赈!秩序迅速取代了混乱。
清澈的水打出来了,虽然不多,但足以救命;简单的窝棚搭起来了,虽然简陋,但能遮风;大锅里的粥渐渐变得浓稠,虽然只是杂粮,但能吊命。
“女菩萨”、“云娘娘”的名声,如同野火般在死寂的豫州大地迅速蔓延。无数绝望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
谢景行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云舒穿梭在污秽与病痛之间,看着她冷静地发号施令,看着她被灾民如同神明般仰望。他紧握的拳微微松开,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是骄傲,是心疼,更是与她同频的、对这片土地沉重的责任感。
他挥手调来更多亲卫,协助维持秩序,保护她的安全,并将云舒所需的物资源源不断从侯府商路调来。
然而,云舒很快发现了令人窒息的事实。
她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她发放的药材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因为病患源源不断;她辛苦清理的水源,上游却有豪强在肆意排放污物;她甚至发现,她用以工代赈发出的粮食,有些竟被胥吏暗中克扣,转手倒卖!
一次,她正在救治一个因抢夺赈灾麸饼而被衙役打得头破血流的老者。那老者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胸口一个血窟窿,眼看就不行了。
云舒用尽办法止血,缝合,灌下参汤吊命。
老者悠悠转醒,浑浊的老眼茫然四顾,最后定格在云舒焦急而疲惫的脸上。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云舒俯下身去听。
“娘…娘娘…”老者气若游丝,枯爪般的手猛地攥住云舒沾满血污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没有感激,只有无尽的悲凉和一种近乎诅咒的绝望。
“没用的……”
“上面的天……烂透了……”
“烂透了……”
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股黑血,眼睛瞪得极大,仿佛要用最后的力量,将这句话烙进她的灵魂里!
说完,他头一歪,手猛地松开,彻底没了声息。
“烂透了……”
这三个字,如同三把烧红的钢钎,带着老者最后的体温和绝望,狠狠捅进了云舒的心口!穿透了所有忙碌带来的虚假希望,砸碎了她所有的努力营造的假象!
她僵在原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手上的血还是温热的,可她的心,却瞬间冷了下去,冻成了冰坨。
她救活了一个孩子,救不了千万个。
她清理了一口井,清不了整条河。
她杀了几条恶犬,打不死满山的豺狼!
救什么人?这世道只配一把火烧干净!
上面的天……烂透了……
所以阳光照不下来,所以雨水都是腐臭的,所以这片土地上的人,只能烂在泥里!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所有的现代知识,所有的精心谋划,在这一刻,在这个老者用生命发出的诅咒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
她穿越而来,手握系统与知识,本以为能逆转乾坤,拯救众生。
可现实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不是在救人。
她是在这艘注定沉没的破船上,徒劳地往外舀水!
舀一杯,漏十桶!
她缓缓直起身。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只照得她脸色惨白如纸,眼底刚刚燃起的所有光亮,此刻已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烬。
她看着眼前刚刚稳定下来的营地,看着那些因为她而暂时活下来的人。
可她知道。
只要“上面的天”不变,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下一刻,就可能被轻易碾碎。
老者的尸体在她脚边,渐渐冰冷。
那句话,却在她心里烧起了另一场更烈、更绝望的大火。
救?
她救得了谁?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十八岁奶奶驾到,重整家族荣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