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地球数亿光年外的冥河星系。
星系核心，悬浮着一座宏伟建筑群——死歌书院。
它由纯粹的暗位面物质构筑，扭曲空间。
吞噬一切靠近的光与信息，一尊盘踞在宇宙坟场的远古神只。
书院最深处，晦暗的研究室内。
死神卡尔，这位早已舍弃血肉之躯，将自我意识融入数据幻体的冥河主神。
静坐于一张固态暗能量研究台前。
卡尔手中握着一支古朴的碳素笔，笔尖在一种能承载神级信息的特殊纸张上划过。
他在画画。
纸上，一个女人的侧脸轮廓被他一笔一笔地、近乎虔诚地勾勒出来。
那张脸，有着天使标志性的圣洁弧度，眼角眉梢却带着叛逆不羁的野性。
神性与魔性在这张脸上达成了矛盾而又完美的统一。
凉冰，数万年前，还未成为恶魔女王莫甘娜的凉冰。
卡尔苍白到病态的脸上，浮现出追忆与感伤。
思绪穿透数万年时光，回到超神学院那洒满阳光的图书馆。
他记起来了。
一个午后，他刚完成一项关于暗能量潮汐算法的初步推演，
繁复的公式耗尽了所有心力，巨大的、无人能懂的孤独感将他包围。
他不知该如何分享这份喜悦，也不知这份喜悦对别人而言是否有意义。
就在那时，一抹耀眼的紫色闯入他的世界。
“喂！卡尔！你这个书呆子又在这里发霉呢！”
天启王凉冰，像一阵风冲了进来，身上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她一把抢过他写满公式的稿纸，无视他的抗议和羞赧，兴奋地大声宣布：
“快看！卡尔这个闷葫芦，又解开了一个宇宙的秘密！”
她拉着他的手，冲出沉闷的图书馆，在学院的广场上，向所有人展示他的成果。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看到了她眼中对知识纯粹而热烈的渴望。
以及那张毫无阴霾、灿烂到足以照亮整个宇宙的笑容。
那个笑容，是他后来在追求虚空的无尽黑暗中，再也无法寻回的光。
“终极的真理，必然伴随着终极的孤独。
凉冰，为何你总是……无法理解这份纯粹。”
卡尔的低语在空旷的研究室内回荡，轻得从未存在过。
他手中的笔停下，那份曾让他有过片刻动摇的温暖，
最终还是被对虚空真理的极致理性所覆盖。
温暖是短暂的，是幻觉。
唯有虚空，才是永恒。
……
与此同时，距离冥河星系数千万光年之外，
另一片充满了硫磺、岩浆与重金属摇滚乐的混乱星域——魔人星域。
其主星，昆萨。
恶魔城堡那哥特与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巨大王座之上，恶魔女王莫甘那毫无形象地瘫在上面，一条修长的大腿随意地搭在恶魔骸骨打磨成的扶手上。
她穿着清凉的黑色皮甲，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紫色的长发被她用手指无聊地卷了一圈又一圈。
“啊——烦死了！无聊！无聊透顶！”
莫甘娜猛地坐起身，一脚踹飞了面前一个自动漂浮过来、盛满美酒的骷髅酒杯。
紫红色的酒液在半空中炸开，却被无形的力场约束，没有溅落一滴。
“这帮该死的碧池，一个个都缩回梅洛天庭当起了缩头乌龟！
凯莎那个碧池，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害得老娘连个架都没得打！”
最近的日子太过平淡，正义秩序与堕落自由，这两大宇宙顶级意识形态，竟罕见地进入了战略静默期。
这让天生唯恐天下不乱的莫甘娜，感到了深入骨髓的乏味和焦躁。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能量都快因无聊而发霉了。
“来人！”
她不耐烦地吼道，声音在大殿内激起回响。
“女王！”
一个高大魁梧、浑身肌肉虬结的恶魔战士，无声地出现在王座旁。
恶魔军团的先锋官，忠诚的阿泰。
“阿泰，去，把小的们给老娘召集起来！
恶魔一号修不好，小的们总能动吧！”
莫甘娜从王座上一跃而下，赤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双手叉腰，脸上重新燃起搞事的兴奋火焰，“本女王最近筋骨都快生锈了，浑身不得劲！
准备一下，咱们……去地球那个小破球上，找点乐子！
顺便看看我当年随手撒下的那些恶魔基因种子，现在都发芽了没有！”
“是，女王！”
阿泰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昆萨星的恶魔们早已憋坏了。
然而，就在莫甘娜刚做出决定，阿泰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的瞬间——
“嗡——”
她面前的空间，毫无征兆地荡起一阵诡异的涟漪。
一个她既熟悉又极其厌恶的通讯信号，没有通过恶魔城堡任何常规通讯阵列。
甚至没有触发一丝警报，就这么直接、粗暴、强制性地在她面前构建成型！
这感觉，就像有人无视了你家所有的门窗和墙壁，直接在你卧室的床头开了个洞！
全息屏幕上，死神卡尔那张万年不变的、苍白而病态的脸，清晰浮现。
“我靠！”
这突如其来的“幽灵来电”，让莫甘娜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紧随其后的，便是自己绝对领域被肆意侵犯的滔天怒火！
“卡尔！你个死变态！狗日的！老娘干你大爷！”
莫甘娜整个人都炸了毛，她猛地从王座上弹起，一根手指几乎要戳穿全息屏幕。
指着卡尔的影像，开始了长达整整一分钟的、极其流利的。
包含了地球华夏南北各地方言精华与多种宇宙文明俚语的“国粹”问候！
“你他妈是不是在老娘身上装监控了啊?老娘刚想出门，你就跟个催命的鬼一样冒出来！
你是不是暗恋老娘？想偷窥老娘换衣服？
信不信老娘现在就带人平了你那破书院！”
污言秽语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一旁的恶魔阿泰都听得眼角直抽抽，默默退后了两步，生怕女王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屏幕另一端的卡尔，则始终保持着淡然无波的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就那么听着，仿佛在欣赏一曲独特的交响乐。
直到莫甘娜骂得有些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时。
他才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冥河的流水，不带丝毫情绪：
“凉冰，我的饕餮军团先锋部队，两万人，已经通过大虫桥，前往银河系的赤乌恒星系。”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莫甘娜的心头。
“现在，他们即将抵达银河系边缘的、我当年布下的最后一个虫桥驿站。
最终目标——地球。”
这个消息，让莫甘娜的怒火瞬间被惊疑所取代。
“饕餮?”
她眉头紧锁，“你让那群除了吃就知道拆的铁疙瘩去地球干嘛？
那小破球能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随即，她想到了自己的麻烦，更加不爽地质问：
“还有！老娘的‘恶魔一号’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都几百年了！”
卡尔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答非所问：“凉冰，我还是很怀念当初。
我们一起在超神学院里，共同研究学术的日子。
那时候的你，对知识充满了纯粹的渴望，你的每一个猜想，都闪烁着智慧的光……”
“停！”
卡尔的“文艺怀旧”还没进行到一半，就被莫甘娜毫不留情地粗暴打断。
她双手抱胸，用一种极其鄙夷和嘲讽的目光，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卡尔那副非男非女、如同亡灵的“幻体”。
“卡尔，我说，”莫甘娜的嘴角咧开一个恶劣的笑容，
“你能不能先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鸟样？”
“你把自己搞成这么个玩意儿，连个实体都没有，你……还能‘举’得起来吗？”
这句充满恶意的“灵魂拷问”，其侮辱性远超之前所有的“国粹”。
“还好意思天天惦记着本女王！恶心！”
“啪！”
说完，莫甘那没等卡尔做出任何回应，便直接单方面、强行切断了通讯！
大殿内，重新恢复了昆萨星特有的嘈杂。
莫甘娜重重地坐回王座，兀自生着闷气，但眼底深处，却已然多了一份凝重与思索。
卡尔这个变态，绝不会无的放矢。
……
死歌书院。
卡尔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块恢复成纯黑色的通讯界面，沉默许久。
良久，他才将目光重新移回到那张画了一半的素描上，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情绪。
那情绪中，有惋惜，有执着，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凉冰……你等着，很快，你就会明白。”
“虚空，才是我们最终的、也是唯一的归宿。届时，一切形态都将毫无意义。”
他轻声低语，像在对画中人说，又像在对自己说。
随即，他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平静地叫了一声：“斯诺。”
话音刚落，一道阴影在大殿的角落里蠕动，一个身影悄然无息地从中走出。
正是卡尔麾下最得力的执行者之一，经过他亲手改造的三代神体，斯诺。
斯诺悄无声息地滑行至卡尔面前，单膝跪地，头颅深埋，动作标准而虔诚。
声音中带着狂热的崇拜：“我婶！”
卡尔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用碳素笔，继续完善着画稿上的细节。
口中淡然吩咐道：“你，立刻去一趟赤乌恒星系的地球星。”
“是，我神。”
“将千年前，被天使追亲手封印兽索顿，放出来。”
斯诺的身形微微一滞，但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神的意志不容置疑。
卡尔继续说道：“然后，把它的控制权，交给饕餮军团的指挥官，噬嗥。
让噬嗥自己的人，去收服这头有趣的‘宠物’。”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微笑。
“给那些自以为是的地球人，和刚刚降临在那里的天使们，
制造一点小小的……‘惊喜’。”
“不要让我失望，斯诺。”
卡尔最后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虽然……那只是地球。
一个原始的生命摇篮，按理说，不会有任何意外。”
“是，我神！”斯诺没有任何犹豫，再次恭敬行礼。
随后，他的身形如同一滴墨水融入清水，缓缓向后退入阴影之中。
在他即将彻底消失的瞬间，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地球？一个还在自身大气层里打转的原始世界，竟需要我亲自前往。
我神的意志必将得到最迅速的执行，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带着这份来自高等文明的绝对傲慢，斯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他将通过冥河星系独有的、更为隐秘和高效的微型虫洞网络。
抢在饕餮先锋舰队之前，更早一步抵达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去精准地执行他主神的意志。
棋盘已经布好，棋手们也已陆续就位。
而死神卡尔，刚刚落下了他开局的第一颗棋子。
一颗足以让地球提前感受到，何为“终极恐惧”的棋子。
……
与此同时，地球，埃及。
无垠的沙漠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死海般的银白色。
巨大的金字塔群，在夜色中投下深邃的阴影，沉默而威严。
在最大的一座金字塔之下，突然。
咔嚓……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在封印核心的符文上悄然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沉重呼吸，从地宫的最深处，悠悠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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