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强的辅助空间内，一场宇宙间最顶级的“论道”，正在一片死寂中进行。
何强的意识投影与“小奶莎”的能量虚影相对而坐。
他们之间没有桌椅，唯有一个悬浮在半空、不断旋转的“天枢V4”主核心全息结构图。
凯莎对这个玩意儿很感兴趣。
她的能量虚影绕着全息图飘了一圈，小小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
嗡——！复杂的结构图瞬间被分解成亿万个基础零件模块。
每一个模块的参数、材质、能量流向都清晰可见。
“有意思。”
凯莎的虚影停在一块模拟的生物计算芯片前，仔细端详。
“你的这套计算架构，底层逻辑和我给你的‘神圣方程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试图在原子层面进行信息的定义和编码。
但你的路子更野，也更直接。
你是想在主物质层面动刀子，让每个原子都成为一个独立的逻辑门。
神圣编码是通过影响暗位面来反向干涉。
你这是要当着宇宙的面，直接修改它的出厂设置。”
她又飘到另一边，那里悬浮着一个“刑天”机器人的三维模型。
她伸手一划，机器人的武器系统被单独拎了出来，从电磁加速炮到粒子束武器。
再到那柄寒光闪闪的高频振动粒子刀。
“纯粹的物理学奇迹，简单、高效，不讲道理。”凯
莎的评价一针见血，“放弃了花里胡哨的能量攻击。
把所有科技点都加在了‘速度’和‘破甲’上。
你们文明的工程师，都是些信奉‘口径即是正义，射程即是真理’的莽夫吧。
这让我想起了天宫秩序早期，华烨那帮蠢货也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玩意儿。
不过你们的设计，比他们精致了不止一万倍。”
何强听着这位诸神之王对自家科技的“锐评”，嘴角扯了扯，却没反驳。
因为她说得对，大乾帝国的科技树，从一开始就点歪了。
或者说，走上了一条与已知宇宙截然不同的道路。
“凯莎女王，您不觉得，这才是文明该有的样子吗？”
何强挥手散去模型，重新凝聚出一副浩瀚的星图。
星图上，代表天使、恶魔、烈阳等顶级文明的光点，璀璨夺目。
“我认为，已知宇宙大部分文明，包括辉煌的神河体系。
都陷入了一个难以自拔的‘资源诅咒’。”何强一开口，就抛出了一个颠覆性的论断。
“你们太依赖外部资源了。造一个四代神需要多少珍惜的宇宙奇物？
耗费多少万年的积累？
为了争夺这些稀缺资源，文明之间爆发了多少次无意义的战争？
这种发展模式，从一开始就用物质的稀缺性，给文明的上限判了死刑。
就像一个原始部落，所有人都认为拥有了最坚固的黑曜石。
就能称霸大陆，却从没想过去炼铁、炼钢。”
凯莎的能量虚影停了下来，静静地听着。
何强的声音在空旷的辅助空间中回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而真正的进化，在我看来。
应该更侧重于从‘信息层面’和‘能量效率’上，进行内部的升华。”
“是激活基因本身潜藏的无限潜力，是不断优化整个文明的‘底层算法’！
当你的每个细胞都是一台超算，当你的基因序列本身就是一套无懈可击的防火墙。
你还需要用珍贵的‘暗夙银’来做盔甲吗？
当你的能量转化效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你还需要吞噬一整个恒星才能打出一发像样的攻击吗？”
“这，才是成本最低，潜力最大的一条路！
一条不依赖外物，只求诸于己身的通天大道！
我们的身体，本身就是宇宙最精密的仪器。
我们要做的是开发它，而不是用一堆外物去修饰它！”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凯莎的心上。
她沉默了。
作为天使文明的最高统治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天使文明如今的窘境。
强大吗？当然强大。
但这种强大，已经停滞了太久。
数万年来，天使战士的更新换代，无非是武器更利，引擎更快，神体更硬。
可构成这一切的基础科学理论，几乎没有任何突破。
天使们依旧在使用神河文明留下的暗能量算法，依旧在遵循古老的基因升级路线。
她们就像一群技艺精湛的工匠。
能将神河留下的“图纸”发挥到极致，却画不出一张属于自己的、全新的图纸。
她甚至想起了数千年前，鹤熙曾向她提议，重启对强相互作用力的基础研究。
试图找到一种不依赖暗夙银的、更普适性的防御材料技术。
但那时的她，正忙于清剿莫甘娜的恶魔军团，认为这是舍本逐末，便毫不犹豫地驳回了。
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天使文明的脚步。
就已经被“正义秩序”这个沉重的王座给绊住了。
“你说的……有道理。”
许久，凯莎的虚影轻轻叹了口气，“三万年了。
天使的剑越来越利，但我们的脑子……确实生锈了。”
看到这位骄傲的女王终于松口，何强趁热打铁，将话题引向了更核心的问题。
“我们再来聊聊‘虚空’。”
他调出一份经过严格加密和“艺术加工”的数据。
这份数据，源自他从“应龙”机甲数据库中获得的、关于“星海虫群”的模糊记忆。
“凯莎女王，您将虚空视为一种‘现象’或‘力量’，或者卡尔口中的‘终极归宿’。
但根据我从一处古老遗迹中获得的信息，我更倾向于将其理解为……一种‘信息病毒’。”
“信息病毒？”
凯莎的虚影凑了过来，这个词汇她能理解，但用在虚空上，却显得异常新颖。
“对。”何强肯定地点头，“它并非单纯的能量，也不是什么高维生物。
它是一种能够直接篡改宇宙底层代码的‘恶意程序’。
存在的意义就是将一切‘有序’变为‘无序’，将‘存在’变为‘虚无’。
它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它是来直接格式化你所在的‘硬盘’！
莫甘娜的堕落，卡尔的虚空化。
本质上都是被这种‘病毒’感染后，自身的‘系统文件’被篡改了！”
这个比喻，让凯莎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恐怖。
“所以，对抗它，不能仅靠更强的‘防火墙’，也就是更强的神体。
因为再强的墙，也挡不住管理员自己执行‘删除’命令。
我们必须从‘操作系统’层面，也就是文明的底层逻辑上，进行免疫和修复！
我们要做的，是创造出一套虚空病毒无法识别。
无法感染的全新‘操作系统’！比如，我的‘乾坤道语’。”
这个全新的视角，让凯dhA对虚空的认知，瞬间被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维度。
她之前所有的思考，都是在“如何抵挡虚空”的框架内。
而何强，却直接跳出了框架，思考“如何让虚空对自己无效”！
一个是防守，一个是免疫。
高下立判！
“原来……是这样……”
凯莎喃喃自语，她感觉自己数万年建立的宇宙观。
正在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点点敲碎、重组。
“作为回报，我也分享一下我的发现。”何强见时机成熟，抛出了自己的“投桃报李”。
“我发现，暗位面不仅仅是一个信息存储和能量交互的层面。
它更像是一个‘反光镜’或者‘投影仪’。它能通过宏观的手段。
反向影响主物质位面的微观粒子。
这或许就是实现更精细物质操控，比如‘原子微雕’的一条捷径。”
这番话，完美地呼应了凯莎之前给他的“神圣方程式”。
凯莎的虚影猛地看向何强。
这番话证明，何强不仅看懂了她的礼物。
甚至已经开始举一反三，推导出更深层次的应用方向！
这个男人的学习能力和悟性，可怕到了极点！
在这场堪称宇宙顶级的“论道”中，何强也发现了一个让他颇为诧异的事实。
“所以，你们天使文明，至今没有完成对四大基本力的理论统一？”
这个问题，让凯莎这位诸神之王，脸上都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尴尬。
“咳……理论上，还差一点。”她坦诚地解释道：“天使早期也曾致力于此。
但自从数万年前的‘形体战争’结束。
神河文明的‘造神工程’理念成为宇宙主流之后。
几乎所有的高级文明，都将主要精力投入到了基因技术和暗能量应用上。”
“毕竟，研究基础理论，几千年都未必有成果。
而升级一次基因，或者换一把更强的暗能量武器，战斗力的提升却是立竿见影的。
久而久之，那些看似‘无用’的基础科学研究，就逐渐被边缘化了。”
“当所有人都忙着换上更强的盔甲时，就没人再去想。
怎么打造一柄能刺穿所有盔甲的、全新的矛了。”凯莎的语气中，带着无奈和自嘲。
何强听完，心中了然。
这就是典型的“路径依赖”。
当一条路走起来又快又爽的时候。
就没人愿意去走另一条荆棘丛生、还不知道通向何方的路了。
直到，撞上南墙。
“何强。”就在这时，凯莎的虚影忽然郑重地看着他。
“你对基础科学的理解，以及你那套独特理论，都让我看到了宇宙的另一种可能。
我暂时……就待在你这个有趣的‘资源库’里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女王特有的傲娇，“无聊的时候，或许可以帮你……
指点一下你那些漏洞百出的研究。”
这话说得客气，但何强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哪是“帮”他做研究？
这分明是诸神之王要亲自下场，当他的“首席科学顾问”！
她知道，自己这个分体虽然无法干涉外界。
但其数万年的知识积累和理论水平，依旧是宇宙中最顶级的财富。
而何强，正是那个唯一能将她的“理论”，转化为“现实”的最佳人选！
“求之不得！”何强笑了。
与凯莎的这场“论道”，也彻底坚定了何强主攻基础科学的决心。
他要造一个真正的“神之玩具”！
意识回到“乾坤号”旗舰。
何强立刻调出了之前构思的那个终极实验装置——超级粒子对撞机的设计图。
“女娲，以我刚才的论道数据为基础。
结合‘乾坤道语’的最高权限，对‘神之眼’计划进行最终优化！”
【指令确认。】
女娲的算力被催动到极致。
原本那个直径九十亿公里的设计方案。
在海量数据的冲刷下，开始进行着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一条条更优化的能量传导线路被规划出来。
一个个更精密的粒子加速单元被重新设计。
甚至连对撞机轨道的材质——“强相互作用力膜”。
都被赋予了在不同能量环境下自我微调曲率的“活性”特性！
最终，一个完美的、堪称宇宙工程学奇迹的宏伟蓝图，呈现在何强面前。
但在设计的过程中，何强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要精确地控制如此宏伟的设备，进行亿万次不同参数的粒子碰撞。
并实时分析其产生的、足以撑爆一个星系硬盘的海量数据……
即便是“女娲”的算力，也开始捉襟见肘。
或者说，这活儿，不适合女娲。
“女娲的‘思维’模式，更偏向于宏观战略和创造性推演，她是帅才，是艺术家。
让她去干这种纯粹的、枯燥的、海量的基础数据运算。
就像让爱因斯坦去挨家挨户查水表，太浪费了。”
何强看着运算过载，核心温度都开始飙升的“女娲之心”，摇了摇头。
“看来，得给这个‘神之玩具’，量身定制一个专属的‘大脑’了。”
他立刻召集了“五太计划”中，以维斯教授为首的“太易”理论物理团队。
和以索菲亚为首的“太初”信息技术团队。
“我的要求很简单。”何强将一份全新的计算机设计理念，投射到众人面前。
“我需要一台全新的准天体计算机。
我不需要它有多强的创造力，也不需要它能进行多复杂的战略推演。
我只需要它在一个领域做到极致——纯粹的、并行的、基础数据处理能力！”
“它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为‘神之眼’服务！
分析每一次粒子碰撞产生的所有数据。
哪怕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夸克自旋变化，都不能放过！”
维斯教授和索菲亚看着这份疯狂的设计图，呼吸都急促了。
这台被何强命名为“乾坤”的量子准天体计算机。
其设计理念，简直是反“女娲”而行之。
如果说“女娲”是一个拥有无数个“cpU核心”的超级大脑。
那么“乾坤”，就是一个只拥有一块巨大无比。
却被分割成亿万兆个独立运算单元的“GpU”！
它不擅长思考“为什么”，它只擅长计算“是什么”。
在纯粹的基础数据处理效率上，它的理论峰值，是“女娲”的数十倍之多！
“老板，你这是要穷举整个宇宙啊！”
索菲亚看着设计图，忍不住吐槽，“这玩意儿要是造出来。
咱们以后玩游戏是不是能直接开到宇宙尽头的画质？”
“不。”何强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在接下来不少时间里，整个大乾帝国的工业体系都围绕着这两个“神之工程”疯狂运转。
在某个被彻底清空的、距离银河系数百万光年外的蛮荒河系。
亿万兆的“蚊道人”纳米蜂群，如同创世的画笔，开始在那片虚无的宇宙空间中。
勾勒出一道横跨九十亿公里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完美圆环。
而在“起源之心”最深处的“创生室”内。
基于“源初神金”和“乾坤道语”打造的“乾坤”超算核心，也正在被一点点组装成型。
当最后一颗量子芯片被嵌入，“乾坤”超算的核心。
亮起了代表启动的第一束幽蓝色光芒。
何强站在巨大的对撞机圆环中心，将“乾坤”超算的核心，稳稳地安放其中。
随后，他开始编写自运行程序。
他将未来十年内，所能想到的、数亿种不同类型。
不同能量级的粒子碰撞实验方案，全部输入了“乾坤”的程序库。
“乾坤，从现在开始，你将代替我的眼睛，去窥探这个宇宙最深层的秘密。”
何强对着那颗闪烁的光球，轻声说道。
“你的任务，就是执行这十年尺度的所有实验，记录一切，分析一切。
除非……你看到了‘规则’之外的东西，否则，不要打扰我。”
【指令确认。‘神之眼’自运行程序启动，预计持续时间：十年。祝您武运昌隆，帝皇。】
“乾坤”那不带丝毫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在空旷的宇宙中响起。
做完这一切，何强又在整个河系外围，部署了由数万座“烛龙之眼”伽马射线炮塔。
和“玄冥”空间扰断器组成的、同样由AI自主运行的防御系统。
确保这个“神之玩具”，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被任何不长眼的东西打扰。
他拍了拍手，像一个完成了得意作品的艺术家。
悄然离开了这片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星域。
在他身后，那片死寂的河系中，“神之眼”超级粒子对撞机开始了第一次能量预热。
璀璨的粒子流在长达九十亿公里的轨道上，开始了它们的第一次加速。
一场注定孤独而伟大的科学远征，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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