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峡的硝烟与血色尚未在记忆中完全褪去,胤桁便已迫不及待。
九州城大局初定,生擒云赫,揪出内奸赵乾,后续的安抚、整顿事宜千头万绪,但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将诸多事务交由沈卿尘与离戈全权处理,他只带了寥寥数名亲卫,一路换马不换人,风驰电掣般朝着宛都方向疾奔。
肩胛处的箭伤在颠簸中隐隐作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心中那燎原烈火般的思念。
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云清珞或嗔或笑的模样,是她依偎在他怀中时温软的触感,是临行前她为他整理铠甲时那强忍担忧、故作镇定的眼神。
“珞儿,等我……”他在心中默念,马鞭挥得更急,仿佛这样就能更快地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拥入怀中。
历经生死边缘,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意识到,她是他冰冷权谋生涯中唯一的暖色,是他纵横捭阖后渴望停泊的港湾。
他并未按照惯例派人先行通报,而是直接策马入了皇城,穿过寂静的宫道,直抵东宫。
宫门处的守卫见到风尘仆仆、形容略显憔悴却威势更盛的太子殿下,惊得慌忙跪地,来不及通传,胤桁已如一阵疾风般掠了进去。
时值黄昏,东宫内灯火初上,却透着一股异样的沉寂。往昔这时,云清珞若在宫中,总会吩咐宫人仔细检查各处灯烛,偶尔还会亲自在庭院中打理一下花草,让这肃穆的宫苑增添几分生气。
可今日,庭院空旷,唯有秋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平添几分萧索。
胤桁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他大步流星走向正殿,步履匆忙,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珞儿?!……珞儿!”
他扬声呼唤,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却无人应答。
只有几个值守的宫女内侍闻声慌忙从偏殿跑出,见到他突然出现,个个面露惊惶,扑通跪倒在地,身体抖如筛糠。
“参见太子殿下!”问安声参差不齐,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胤桁眉头紧蹙,目光锐利地扫过跪伏在地的众人,沉声问道:“太子妃呢?”
他心中那丝不安在扩大,云清珞若知他归来,断不会如此安静。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掌事宫女头垂得更低,声音发颤:“回……回殿下……太子妃她……她……”
“她如何?!”胤桁的心猛地一沉,语气骤然变得冰冷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说!”
那宫女被吓得几乎瘫软,带着哭腔道:“奴婢……奴婢不知……太子妃她……多日前便已不在宫中了……薛嬷嬷……也……也不见了……”
“不在宫中?薛嬷嬷也不见了?”胤桁瞳孔骤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厉声追问:“何时之事?因何离宫?去了何处?”
宫女们面面相觑,无人能答,只是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知鸢从廊柱后疾步走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忧虑,盈盈拜倒:“殿下!您回来了!妾身日夜忧心,盼着殿下平安归来!”
胤桁此刻无心与她周旋,直接打断她:“知鸢,太子妃何在?东宫究竟发生了何事?”
知鸢抬起头,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一副欲言又止、痛心疾首的模样:“阿桁,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太子妃她……她恐怕是……离开了……”
“离开?”胤桁眼神一厉,“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离开?”
知鸢仿佛下定了决心,悲声道:“就在你出征后不久,太子妃便心神不宁。后来……后来薛嬷嬷莫名惨死在后园废井中,而太子妃和觉夏,就在那之后……一同失踪了!宫中都传言……传言……”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怯生生地看着胤桁。
“传言什么?”胤桁的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知鸢咬牙,仿佛豁出去般说道:“宫中流言四起,说……说太子妃与西晋长乐王萧瑾玄本是旧识,此次是……是与他私奔了!还说薛嬷嬷是因撞破他们的私情才被灭口!”
“私奔?与萧瑾玄?灭口薛嬷嬷?”
知鸢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东宫正殿前。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怒火从他眼底深处骤然腾起,
“放肆!”
胤桁猛地一声怒喝,声音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所有宫人伏得更低,连知鸢也吓得浑身一颤。
“谁敢在东宫散播此等恶毒谣言?!”
他一步踏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知鸢,那目光锐利如刀:“珞儿是什么样的人,孤比你清楚!她岂会做出杀害视她如亲母的薛嬷嬷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她与萧瑾玄不过是幼时相识,何来私情?!私奔?更是无稽之谈!”
胤桁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滔天的怒意。他根本不信!一丝一毫都不信!
他了解云清珞,了解她对自己的深情,这荒谬的指控,在他听来,不仅是对云清珞的侮辱,更是对他胤桁智商的挑衅!
知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偏离预期的剧烈反应打得措手不及。
她原本以为,至少能在胤桁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却没想到他对云清珞的信任竟是如此坚不可摧。
她脸色煞白,慌忙磕头,泪如雨下:“阿桁,我……我也是听宫人议论,这才据实禀告啊!只是……只是薛嬷嬷惨死,太子妃失踪乃是事实,我担心你被蒙蔽……”
“住口!”胤桁厉声打断她,眼神冰冷如霜,“事实?什么是事实?这件事,孤会查明!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若再让孤听到任何诋毁太子妃的言论,无论出自谁口,一律拔舌处死!!”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充满杀意的声音说出。知鸢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胤桁不再看她,转而面向跪了满地的宫人,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肃:“传孤令:第一,详细勘查薛嬷嬷死因,所有经手之人,都给孤仔细审问!
第二,彻查太子妃失踪前后,东宫所有人员出入记录,以及宛都各处城门关卡记录!
第三,调动所有可用暗卫,给孤撒出去找!无论天涯海角,务必找到太子妃下落!!”
“是!”暗卫首领与东宫属官齐声应道,迅速领命而去。
胤桁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气血和肩伤传来的痛楚。
他相信云清珞,但这突如其来的失踪和薛嬷嬷的死,依旧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珞儿,你遇到了什么危险?为何要不告而别?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他转身,大步走向他和云清珞的寝殿。殿内一切如旧,甚至她看到一半的书还摊在桌上,仿佛她只是暂时离开。
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支他送她的玉簪,紧紧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珞儿,”他低声自语,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无论你在哪里,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找到你。谁敢伤你分毫,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胤桁的命令以最高效率执行下去。东宫乃至整个宛都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寻找太子妃云清珞的下落。
薛嬷嬷的死因被反复勘验,得出的结论是他杀,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但凶手手法老练,现场并未留下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审问当夜值守和后园工作的宫人,也未能得到指向性的口供,只隐约有人提及那几日薛嬷嬷似乎忧心忡忡,曾与太子妃有过几次时间较长的谈话,具体内容却无人知晓。
城门关卡的记录被翻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云清珞或者觉夏任何符合其身份的出城记录。
这要么意味着她们并未出城,要么……就是用了某种极其隐秘的方式或者伪装身份离开。
最精锐的暗卫被分批派往各个方向,重点自然是西晋。
胤桁虽然不信私奔之说,但云赫叛逃西晋是不争的事实,云清珞的失踪很难不与西晋联系起来。
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潜入西晋查探,重点是西晋皇宫、长乐王府以及云赫可能的落脚点。
然而,反馈回来的消息却令人沮丧。西晋都城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守卫异常森严,尤其是针对外来人员的盘查。
关于云清珞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丝涟漪。
没有太子妃入境的消息,没有关于她出现在任何公开或私人场合的记录。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长乐王萧瑾玄,在边境战事暂歇后,便奉皇命前往南方巡查水利,归期未定。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使得暗探们短时间内难以接触到这位关键人物。
所有的明察暗访似乎都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云清珞和觉夏,连同知晓内情的薛嬷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抹去了痕迹。
他再次增派了人手,扩大了搜索范围,不仅限于西晋,连周边各国、乃至大宛境内的名山大川、隐秘之所都不放过。悬赏的金额也提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
东宫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胤桁站在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一遍遍扫过上面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可能藏身的地方。
疲惫和担忧侵蚀着他,肩上的旧伤也因劳累和心绪不宁而隐隐作痛,但他不肯休息。
“珞儿,你到底在哪里……”他抚摸着地图,喃喃低语,那声音里充满了铁汉罕见的柔情与难以掩饰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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