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轳碾过青石板路，车帘被风掀起一角，漏进满院桂香。
叶青山指尖搭在车窗沿上，看着外头粉墙黛瓦的江南院落掠过，鼻尖萦绕的甜香比江陵的桂树更浓些。
这是柴桑城的东市外，他们找的第三家客栈，就因院里那棵百年桂树，被貂蝉拍板定了下来。
“公子公子！你看那树上的桂花，比江陵的大好多！”
貂蝉扒着车窗，辫梢沾了片金黄的花瓣也浑然不觉，眼睛亮得像浸了蜜的桂圆，“掌柜说他家后院能打桂花，咱们今天就做桂花糕好不好？”
叶青山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笑叹：“刚下马车就想着吃，你的剑谱背完了？”
貂蝉捂着额头往后缩，吐了吐舌头：“背完啦！第八式‘龙归海’我都能比划下来了，王越哥还夸我呢！”
正赶着马车卸行李的王越闻言，手里的马缰顿了顿，转头无奈道：“小姐，我只说你招式记得快，没说你练得对。”
“哎呀王越哥！”
貂蝉脸颊一红，跺脚跑过去抢他手里的马鞭，“不许说这个！再提我就不给你留桂花糕了！”
两人闹作一团，叶青山靠在车厢上看着，指尖悄悄凝了缕淡绿色的木气。
方才貂蝉跑过桂树时，有根枯枝要掉下来，被他用青藤术悄悄缠在了枝桠上。
这细微动作没任何人察觉，连院里扫地的老仆都只当是风把枯枝吹得晃了晃。
“叶公子，您的房间在二楼东厢房，视野最好，能看见院里的桂树。”
客栈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手里拎着钥匙笑得殷勤，“您放心，咱们这客栈干净，住的都是正经客商，就是……”
他话锋顿了顿，压低声音，“最近东市外有点不太平，傍晚之后最好别出门，听说有伙地痞，专挑外来的客人讹钱。”
叶青山点头：“多谢掌柜提醒。”
他没当回事，但貂蝉却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地痞？他们敢讹咱们吗？我用‘龙探爪’挑了他们的刀！”
“别胡闹。”
叶青山揉了揉她的头发，“咱们是来歇脚的，不是来打架的。”
王越也附和：“公子说得对，咱们低调点好，柴桑是东吴的地界，真出了事，传到鲁肃大人耳朵里，反倒辜负了诸葛先生的信。”
提起诸葛亮给的那封信，叶青山想起临行前诸葛亮摇着羽扇的模样。
山水有相逢，这话倒像是另有所指。
不过他没深究，反正他只想带着貂蝉和王越找个安静地方过日子，管他什么三国纷争。
收拾好房间已是傍晚，貂蝉惦记着桂花糕，拉着叶青山去后院打桂花。
老仆给了他们两个竹筛，貂蝉踮着脚够树枝，蹦了半天只打下几片叶子，急得直跺脚。
叶青山看着好笑，趁她转身去捡竹筛的功夫，指尖凝了道极淡的木气，轻轻扫过桂树枝桠。
“簌簌——”
满树金黄的桂花像下雨似的落下来，正好落在貂蝉撑开的竹筛里。
她惊得张大嘴巴，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桂树：“哎？怎么突然掉这么多？难道是风来了？”
站在旁边的王越眼神微动，他刚才隐约瞥见叶青山指尖的绿光，但没点破，只笑着道：“是小姐运气好，这桂花都愿意进你的筛子。”
貂蝉立刻信了，喜滋滋地蹲下来拢桂花，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叶青山靠在廊柱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指尖的木气悄然散去。
这点小手段，既满足了貂蝉的心愿，又不会暴露实力，再好不过。
可没等他们把桂花拿回厨房，客栈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桌椅倒地的声响。
貂蝉耳朵尖，立刻竖起耳朵：“好像有人吵架？”
王越皱眉：“我去看看。”
他刚下楼，就听见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嚷嚷：“老子就爱插队怎么了？这桂花糕店是你家开的？”
叶青山和貂蝉也跟着下楼，只见客栈大堂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短打的壮汉正揪着个书生的衣领。
旁边摆着个装桂花糕的纸包，显然是书生排队买的糕，被壮汉抢了。
那书生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梗着脖子：“你……你不讲理！这是我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的！”
“讲理？”
壮汉嗤笑一声，抬手就要打，“在柴桑城，老子的拳头就是理！”
周围的客人都敢怒不敢言，掌柜的急得满头汗，却不敢上前。
这壮汉是东市有名的地痞头目，叫李三，据说跟东吴军营里的某个校尉沾亲，平时没人敢惹。
貂蝉看得气不过，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却被叶青山拉住了。
“公子！你看他欺负人！”貂蝉急道。
叶青山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李三的脚上，那里正好有片刚才从后院带下来的桂花瓣。
他指尖微动，一缕肉眼难辨的青藤从地面钻出来，悄悄缠上了李三的脚踝。
就在李三的拳头要落到书生脸上时，他突然“哎哟”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手里抢来的桂花糕飞出去，正好落在书生怀里，而他自己则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门牙磕在桌腿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谁他妈绊我？”
李三捂着嘴爬起来，怒目圆睁地扫视四周。
可地面干干净净，连个石子都没有，周围的客人也都一脸茫然。
王越适时上前，扶起那书生，沉声道：“这位兄台，凡事好商量，动手打人可就不对了。”
李三看到王越，眼神缩了缩。
王越虽然穿着马夫的衣服，但站姿挺拔，双手骨节分明，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摸了摸磕疼的门牙，又看了看周围客人的眼神，知道今天讨不到好，撂下句“你们等着”，灰溜溜地走了。
那书生连忙对着王越和叶青山作揖：“多谢二位壮士相助！在下苏墨，是会稽来的学子，准备去建业求学。”
叶青山点头：“举手之劳。”
貂蝉凑过来，看着苏墨手里的桂花糕，眼睛亮晶晶的：“苏公子，你这桂花糕是在哪买的呀？闻着好香！”
苏墨愣了愣，随即笑道：“是东市口的‘沈记糕团铺’，他家的桂花糕是柴桑一绝，就是每天只卖两笼，要排队才能买到。”
“难怪！”
貂蝉拍了下手，转头对叶青山道，“公子，咱们明天也去排队买好不好？”
叶青山无奈点头：“好。”
一旁的掌柜松了口气，连忙过来道谢：“多谢叶公子和这位壮士，要是你们不在，今天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他压低声音，“那李三是个记仇的，你们明天出门可得小心点。”
叶青山没在意，只是让貂蝉把后院的桂花拿给厨房，让掌柜帮忙做桂花糕。
貂蝉蹦蹦跳跳地去了，王越则跟苏墨聊了起来。
苏墨是会稽人，正好能给他们讲讲会稽的风土人情。
叶青山坐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一两句，却都说到了点子上。
让苏墨越发敬佩，以为他是见多识广的富家公子哥。
第二天一早，貂蝉就拉着叶青山去东市买桂花糕。
沈记糕团铺前果然排了长队，他们去的时候，前面还有十几个人。
貂蝉耐着性子排队，叶青山则站在旁边，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
有挑着担子卖菜的农夫，有穿着锦缎的富商，还有几个背着刀剑的江湖人，一派热闹景象。
可没等多久，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只见一队穿着东吴军装的士兵骑马过来，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将领，面容刚毅，腰间佩着把长刀。
看那军衔，竟是个中郎将。
“是吕蒙将军！”
排队的人群里有人低呼，“听说他刚从南郡回来，是周大都督的得力手下！”
貂蝉好奇地探头看：“吕蒙将军？他是不是很厉害呀？”
叶青山点头：“嗯，是个能打的。”
他知道吕蒙后来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还会偷袭荆州擒杀关羽，但现在的吕蒙，还只是周瑜手下的一员猛将。
就在这时，吕蒙的目光突然扫了过来，落在了叶青山身上。
他勒住马，皱了皱眉。
叶青山穿着普通的青布长衫，却身姿挺拔，气质沉稳，跟周围的普通人截然不同。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得像深潭，让人看不透。
“你是谁？”
吕蒙开口问道，声音洪亮。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叶青山。
貂蝉也紧张起来，悄悄拉了拉叶青山的袖子。
叶青山却神色不变，拱手道：“在下叶青山，只是个路过柴桑的客商。”
“客商？”
吕蒙挑眉，目光落在王越身上。
王越站在叶青山身后，双手放在身侧，看似随意，却暗含戒备，显然是练过武的。
“你身边这位，是你的护卫？”
“是我的马夫，略懂些拳脚，防身用的。”叶青山道。
吕蒙盯着叶青山看了片刻，没看出什么破绽，却还是有些怀疑。
最近柴桑城里来了不少外来人，有曹操的探子，也有刘备的细作，他不得不谨慎。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从江陵来，准备去会稽访友。”
叶青山回答得滴水不漏，“若是将军不信，可去问鲁肃大人，在下手里有诸葛先生的信，本想拜访鲁大人，只是还没来得及。”
提到诸葛亮和鲁肃，吕蒙的神色缓和了些。
诸葛亮是刘备的军师，跟周瑜虽有矛盾，但鲁肃跟诸葛亮私交不错。
而鲁肃是东吴的重要谋士，既然叶青山有诸葛亮的信，应该不是坏人。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吕蒙勒转马头，“最近柴桑城外不太平，你们出门小心。”
说完，他带着士兵策马离去。
周围的人这才松了口气，排队的人纷纷议论：“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叶公子要出事呢！”
貂蝉也拍着胸口：“吓死我了！那个吕将军好凶啊！”
叶青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了，咱们继续排队买桂花糕。”
轮到他们的时候，沈记的掌柜认出了叶青山，笑着道：“叶公子，昨天多亏你帮苏公子解围，今天这桂花糕，我多送你一块！”
貂蝉高兴得不行，接过桂花糕就咬了一口，甜得眯起了眼睛：“好好吃！比客栈做的还好吃！”
叶青山也尝了一块，确实香甜软糯，带着浓郁的桂花香。
他正想说话，突然听见街尾传来一阵呼救声：“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众人纷纷往街尾跑去，叶青山和貂蝉也跟着过去。
只见东市外的河面上，一个小孩正在水里挣扎，岸边围着不少人，却没人敢下去。
这河水看着不深，底下却有暗流，之前也有人落水，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我的儿啊！”
一个妇人跪在岸边哭嚎，“谁能救救我的孩子啊！我给你们磕头了！”
叶青山眼神一凝，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身形微微一动，竟瞬间出现在了河岸边。
不是跑过去的，而是像凭空移过去一样。
王越瞳孔微缩，他知道叶青山会仙术，却没想到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用。
可周围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叶青山已经站在河边了。
他没脱衣服，只是伸出手，对着河里的小孩虚虚一抓。
几道淡绿色的青藤从水里钻出来，像有生命似的，缠住了小孩的腰，轻轻把他拉到了岸边。
整个过程不过两秒钟，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叶青山弯腰把小孩抱起来，递给旁边的妇人：“快看看孩子有没有事。”
妇人接过孩子，又是哭又是笑，连忙给叶青山磕头：“多谢壮士！多谢壮士！你真是活菩萨啊！”
周围的人也纷纷鼓掌：“这位公子好身手！”
“刚才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公子是不是会轻功啊？”
叶青山笑了笑，没解释：“只是运气好，正好抓住了时机。”
他转身想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叶公子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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