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侦察艇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荡漾的空间涟漪中,悄然驶入了那片被隐藏的亚空间夹缝。一进入其中,外界“虚无回廊”的混乱与危险感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极致的死寂与凝固感。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空间并不大,更像是一个漂浮在虚无中的破碎世界碎片。脚下是冰冷、布满裂纹的暗色岩石地面,延伸向远方,直至被朦胧的灰色雾气吞噬。天空(如果那能被称为天空的话)是一种永恒的、毫无生气的暗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勉强照亮这片荒芜。
最令人心悸的,是散布在这片破碎大地上的遗迹。那并非铁血星河帝国那种充满金属质感的建筑,而是一种类似星灵族风格的、由某种晶石和能量脉络构成的残垣断壁。但这些晶石早已失去了光泽,变得灰暗、斑驳,能量脉络也彻底枯竭,如同干涸的河床。巨大的殿堂只剩下一半,断裂的穹顶斜插在地面;曾经高耸的塔楼拦腰折断,碎晶铺满了地面;一些依稀可辨的雕塑保持着最后的姿态,却已面目模糊,透着一股深沉的悲凉。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远比星灵族“沉眠之谷”更加古老、更加绝望的气息。仿佛这里的一切,在亿万年前就已经彻底死亡,连时光都不愿在此流淌。
“这里……是另一个星灵族文明的遗迹?”塔兰尼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走到一块巨大的、刻着模糊纹路的断壁前,手指轻轻拂过那冰冷的表面。那些纹路与他所知的星灵族符文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复杂,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道韵。
贞德闭上双眼,圣光感知如同水波般蔓延开来。片刻后,她睁开眼,眸中带着深深的哀伤:“没有生命的气息,连残魂的波动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死寂和……一种未能瞑目的执念。这个文明,消亡得极其彻底。”
林夜静立原地,体内的三枚火种密钥共鸣达到了顶峰,尤其是“起源星图”,正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悲伤与警示的波动。他能感觉到,密钥指引他来到此地,并非为了寻找什么实物宝藏,而是为了……见证,为了获取一段被尘封的历史。
他迈步走向这片破碎遗迹的中心。那里,似乎曾是一个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由暗紫色晶石构筑的方尖碑。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断壁上同源的古老符文,顶端则镶嵌着一块人头大小、早已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透明晶石。
当林夜靠近方尖碑时,他体内的密钥共鸣强烈到引起了周围空间的细微震荡。那碑顶的黯淡晶石,似乎被这共鸣所激发,内部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精神信息流,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呢喃,强行灌入林夜、贞德和塔兰尼斯的意识中:
【……暮光纪元……终末……守望者……失败了……】
【……“观察者”的收割……无法抵挡……它们……修正了一切……】
【……文明之炬……已熄……唯有……火种……散落……】
【……后来者……警惕……“统一意志”……那是……陷阱……谎言……】
【……密钥……齐聚……方见……真实……寻找……“生命赞歌”……它记录着……最初的……反抗……】
【……勿忘……吾等……之名……暮光……守望者……】
信息流到此彻底断绝,那碑顶的晶石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湮灭,化为齑粉。
广场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暮光守望者……”塔兰尼斯喃喃道,脸上充满了震撼,“一个比我们星灵族更加古老的同源文明?他们……也毁灭于‘观察者’之手?”
林夜消化着这段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遗言,眼神无比凝重。“统一意志是陷阱和谎言……”这句话,与铁血星河帝国因追求绝对理性而失败,形成了可怕的呼应。难道“观察者”的筛选,针对的就是走向某种极致的文明?无论是极致的理性,还是极致的情感(或许暮光守望者代表了某种极致?),都会引来收割?
而“生命赞歌”……这正是第四枚火种密钥的名字!这块方尖碑,这个早已消亡的暮光守望者文明,竟然也指向了它!并且暗示,这枚密钥记录着“最初的反抗”?
“这里是一个文明的坟墓,也是一个警示碑。”贞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们在此寂灭,却将最后的讯息封存于此,等待后来者的发现。这份执着……令人心碎。”
林夜走到方尖碑前,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碑身上。混沌星核缓缓运转,试图捕捉更多残留的信息。同时,他调动“起源星图”密钥,将碑文上的古老符文全部扫描、记录。这些符文本身,或许就蕴含着重要的知识。
“无限演算”密钥则开始基于这段新的信息,重新推演关于“观察者”、“火种计划”和“第三条道路”的模型。推演结果显示,“暮光守望者”的灭亡时间点,可能早于铁血星河帝国,他们或许是更早一批的“被筛选者”。而“生命赞歌”密钥,可能蕴含着破解“观察者”筛选机制的关键线索。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林夜收回手掌,目光锐利地看向远方,仿佛穿透了这片死寂的空间,看到了那片名为“流浪星云”的区域。“‘生命赞歌’密钥至关重要。暮光守望者的警示表明,‘观察者’的威胁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必须赶在下一波收割到来之前,汇聚足够的力量。”
三人沉默地在这片遗迹中巡视了一圈,除了死亡和废墟,再无其他发现。这个名为“暮光守望者”的文明,已经彻底化为了宇宙的尘埃,只留下这无声的控诉和警告。
当他们乘坐侦察艇离开这片亚空间夹缝时,那个入口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但那段沉重的历史和信息,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的心中。
回到“希望之火”号,林夜立刻将发现告知了舰队高层。消息传开,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又一个强大文明的覆灭,如同警钟,在每个人耳边敲响。
舰队没有多做停留,再次启航,朝着“流浪星云”的方向加速前进。穿越了“虚无回廊”最危险的核心区域后,前方的航路变得相对平稳了一些。
林夜将自己关在休息室内,全力研究从方尖碑上记录下的暮光符文,并与“起源星图”中的信息相互印证。他发现,这些符文确实是一种极其高深的灵能科技与哲学思想的结合体,其中不少理念对星灵族现有的技术有极大的启发作用。他将其整理出来,传输给了塔兰尼斯和远在“沉眠之谷”的奥德里奇大主教,这或许能帮助星灵族在短期内提升实力。
同时,他对于“生命赞歌”密钥的感应也越来越清晰。结合“起源星图”的标记和暮光守望者的提示,他基本可以确定,这枚密钥就在“流浪星云”的深处,而且,那里确实存在着一个尚在延续的文明迹象,只是状态似乎很特殊,时强时弱,仿佛风中残烛。
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漫长航行,期间又穿越了几片较小的危险区域,远征舰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那片在星图中被标记为“流浪星云”的星域边缘。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无比壮丽而又诡异的景象。无尽的彩色星云物质如同轻纱般弥漫在宇宙中,缓缓流动,折射着遥远恒星的光芒,美轮美奂。但在星云深处,可见一些巨大的、如同星体般的阴影在缓缓移动,散发出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更远处,似乎有巨大的、类似植物脉络的能量结构在星云中若隐若现。
而就在舰队正前方,一座巨大无比的、由枯萎的巨型藤蔓和发光晶石交织而成的、如同世界树般的奇异构造物,静静地漂浮在星云边缘。它的大部分已经失去了光泽,显得破败不堪,但在其核心区域,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生命能量在顽强地闪烁。
“生命赞歌”密钥的共鸣,以及那股时断时续的文明波动,源头正是这座巨大的、仿佛已经死去的“世界树”!
“希望之火”号缓缓靠近,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知道在这片美丽的星云和奇异的遗迹之下,等待着他们的,是新的希望,还是另一个残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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