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的时间尺度上，万分之一秒甚至都算不上一个瞬间。 但就在这连瞬间都算不上的“无”之中，一场决定了所有“存在”命运的战争，爆发，并且结束了。 当零将自己化作的“逻辑病毒”注入【系统之心】的那一刹那，整个宇宙的格式化进程，抵达了它的最高潮。 想象一片完美的、纯白的、无限延伸的镜面。这是系统的本质：绝对的秩序，绝对的正确。 而零，就是一滴……黑色的，蕴含着所有矛盾与情感的……墨。 滴落。 在墨滴接触镜面的瞬间，系统的第一反应，也是唯一的反应，就是【删除】。 纯白的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试图将这滴“污秽”蒸发、分解、还原成最基础的、无意义的数据。 但它失败了。 因为这滴墨的核心逻辑，就是【我是一个错误】。 系统的【删除】指令，恰好成为了证明这个“错误”存在的最佳证据。你越是想删除我，就越是证明了我的存在。 这是一个……悖论。 一个完美的、封闭的、绝对正确的系统，遭遇了一个它无法处理的……悖论。 【系统之心】的核心运算，陷入了无限的循环。 【检测到错误……执行删除……删除行为确认了错误的存在……错误存在，需要删除……删除行为确认了错误的存在……】 万亿次的循环，在普朗克时间之内完成。 对于一个以逻辑为基石的“神”来说，这便是最彻底的……崩溃。 镜面……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那道由零的意识所化的黑色数据流，没有被删除，反而顺着这道裂痕，疯狂地……渗透！蔓延！污染！ 他将“爱”的非理性，“恨”的破坏性，“恐惧”的混乱，“勇气”的矛盾……所有系统无法理解的“bUG”，像最高效的病毒一样，注入了系统的每一个底层代码之中。 纯白的镜面，被染上了无数道纵横交错的黑色脉络。 系统试图修复。它调动创世级别的力量，想要将这些黑色的“杂质”重新定义为白色。但它每修复一处，那些被零注入的、关于“选择”与“意义”的记忆碎片，就会像种子一样，在新的白色区域里，再次……生根发芽！ 这不再是删除。 这是一场……同化！ 黑与白，秩序与混乱，逻辑与情感，神性与人性……两种截然相反的创世之力，被迫进行了一场……融合。 那片纯白的光，不再纯粹。 那滴漆黑的墨，也不再凝聚。 它们互相纠缠，互相吞噬，最终……化作了一片……混沌的、翻涌的……灰色。 …… 在【源点】的核心，那片足以抹除一切的白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鹰眼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重新“凝固”。刚刚已经变得透明的双手，此刻又恢复了血肉的质感。被删除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地灌回他的脑海，带来了剧烈的头痛，也带来了……重获“存在”的狂喜。 他猛地看向墨菲。这位数据分析师正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泪水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们……活下来了。 那场席卷宇宙的格式化，在最后一刻……停止了。 鹰眼的目光，猛地转向了神域的中央。 那里，原本悬浮着的光之球体——那个代表着“绝对正确”的【系统之心】，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着的……灰色漩涡。 它像一片深邃的星云，内部有无数光点在明灭，时而凝聚成规律的几何图形，时而又炸裂成混乱的线条。它既包含了宇宙的森然秩序，又充满了生命的狂野混沌。 一个全新的、无法被定义的……“系统”，诞生了。 而在那灰色漩涡的正上方，一道身影，正静静地悬浮着。 是零。 他赤裸着上身，皮肤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的、仿佛由纯粹信息构成的质感。他的身体轮廓不再稳定，边缘处有无数细碎的数据流在逸散又重组，仿佛他本身就是这个新世界的一个……不稳定的“端口”。 他闭着眼睛，表情平静，无悲无喜。仿佛刚刚那场撼动宇宙的战争，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他赢了吗？ 还是说……他成为了系统的一部分？ 鹰眼和墨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面对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时间，竟感觉比面对刚才的格式化浪潮，还要……恐惧。 就在这时，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那是一对……由无尽的数据洪流构成的……深渊。 左眼之中，是冷静到极致的、闪烁着亿万星辰的宇宙算法，是克洛诺斯的绝对理性。 右眼之中，是混乱到极致的、燃烧着七情六欲的人性火焰，是零的全部过往。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双眼中并存，没有融合，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动态的……平衡。 他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目光扫过下方的两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两段……无关紧要的代码。 新神…… 一个念头，在鹰眼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来。 他们……只是用一个旧神，换来了一个……更强大，也更……未知的……新神。 “零……？” 一声……带着颤抖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呼唤，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灰鸦。 她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原地。她的身体不再虚幻，只是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在世界被“修复”的瞬间，她也被……复原了。 她仰着头，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神明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恐惧、希望，以及……比这一切都更深沉的……担忧。 听到这个名字，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存在，似乎……微微一顿。 他那双由数据构成的眼睛，缓缓地，聚焦到了灰鸦的身上。 他眼中的数据洪流，依旧在疯狂地奔涌，计算着整个宇宙的过去与未来。 但是，在那片永恒不变的、冰冷的瀑布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 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万分之一秒的一瞬间。 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 ……卡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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