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语气太过冷厉,沈瑜即使脑子不太清醒,也是惧怕的颤了下身子,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想摸到保护自己的被子。
崔昀野眼中戾气横生,俯身凑到她耳边:“明日就把你拉出去凌迟!”
说话时的气息打在她耳朵上,分辨不出善恶,但她感到了一阵温热。
很熟悉的气味。
沈瑜缓缓转过头,委屈的哼唧一声,那只好手慢慢向上摸索,直至触到一层粗糙的麻衣面料,再慢慢往脖颈处摸索,抚到突出的喉结,再到刺手的下巴和精致的眉眼。
她手又摸到后颈处,将人往下拉。
崔昀野随着她的力道往下,最后停在她上方几寸的距离,不动了。
他眼里的风霜刀剑,已经化作了和风细雨。
他在想,不知她现在清醒与否,若是强行唤醒她,她此刻身受重伤,又独自躺在牢里,未免活活哭傻。
这样懵懂无知的在这里,也不那么难熬。
罢了,他自个儿在前朝受挫,同个小女人发什么脾气。
比起皇帝后宫中那一干嫔妃,沈瑜这可怜的小模样,倒也省心。
他脱掉外面的麻衣,将人抱起坐在床边,拿出食盒里的燕窝羹,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
见人先是慢慢伸出舌头,舔尝了一口甜汤,咂巴了下嘴,觉着是喜欢的味道,才张开唇,含住一点勺子,等着人喂进来。
他眼神晦暗的给人喂了一整碗燕窝羹,看着她吃饱后就颤动着脑袋,贴在他心口处。
若是那场围剿,这人没有死里逃生,而是一具尸体摆在地上,他会怎么样?
会觉得她太闹腾,活该么?
可是光想象这人变成了一具凉透不会动弹的尸体,他就觉着心口坠疼的厉害。
大概是对这人宽恕太多,纵容太多,要是突然死了,可就太亏了。
又陪她在床上睡了大概两个时辰,他醒后穿上麻衣就离开了。
在他离去不久后,一身穿黑色斗篷之人,由狱卒带着,来到了这间牢房外。
赵荆楚声音冷漠的叫狱卒打开牢门,可狱卒犹豫了,低声似是怕吵醒里边人:“这个人是赵卫特意嘱咐要小心照看的,不能打扰!”
赵荆楚冷笑:“本小姐贵脚踏贱地,你尽管照做便是,哥哥那儿,自有我去说。”
狱卒又小声道:“小姐,崔大人几乎每日都要来这儿照顾两个时辰,严令不许打扰的,您这看也看了,就请回吧!”
赵荆楚眼神狠厉的看向这个狱卒:“我就进去宽慰两句,也不成么?”
狱卒为难的摇头。
赵荆楚敛下眸中的狠意:“大不了,你在旁边看着就是,我不会动什么手的”
说罢,拿出一锭金子递与他。
狱卒眼神闪烁一瞬,接过金子塞好,打开了牢房门。
……
皇帝停灵第七日。
乾清宫内,崔昀野再次拿出圣旨,准备让二皇子接旨。
可皇后面容哀戚的站了出来,掌事太监呈上了高贵妃这些年残害嫔妃,和谋害皇嗣的证据。以及所谓的下毒弑君,也人证物证俱在。
高贵妃已经被圈禁,只待新皇处置。
崔昀野看着特意呈在他眼前的状纸,却是翻都不翻。
转而看向众大臣,凛声道:“皇后娘娘要如何追究高贵妃,与前朝无关。现在,臣要传旨给二皇子,顺时应天,继承皇位!”
还不待皇后出声反驳,却见一干妃嫔站起,个个朝崔昀野围了过来,哭诉高贵妃是如何如何的狠毒。
殿内殿外的官员都只安静的看着,他们都心知,二皇子登基没那么容易。
毕竟母妃牵扯弑君,二皇子也会被质疑德行有亏。
这群妃嫔越来越激动,围着崔昀野几乎唾沫横飞的控诉高贵妃弑君,谋夺皇位。
他站定不动,脸色愈发冷硬,这群后宫妇人如何敢驳斥圣旨,还敢阻挠传旨命官?无非就是仗着前朝有王首辅撑腰,后宫有皇后庇护。
他冷脸朝殿门外喝道:“锦衣卫何在!禁军何在!”
马上,身穿飞鱼服的严昭带着一队锦衣卫鱼贯而入,接着,殿外沈曜甲胄冷肃的带着一队禁军持枪进入。
众人皆是惊惧的看着这些人。
崔昀野拿起手中圣旨,朝锦衣卫和禁军说道:“圣上已经殡天,明旨传位,却被后宫妃嫔质疑阻挠,是为大不敬。尔等是为圣上亲卫亲兵,本官以圣上遗诏命令尔等,立即将这些妃嫔的父兄抄家下狱,锦衣卫即刻调查这些人是否朋扇党羽,禁军现在就将在场的嫔妃父兄拉下去廷杖三十。”
冷声命令后,锦衣卫和禁军迅速行动。
锦衣卫监视百官,自然认识所有妃嫔的娘家父兄,迅速找出人拉下去,交由禁军廷杖,待仗完后,再交由他们刑讯审问。
一时间,众官员哄声一片,他们再也无法淡定看戏。嫔妃们不敢再围着崔昀野,纷纷惊慌的看向皇后,她们没想到崔昀野如此杀伐果断,偏又手持圣旨,新皇未立前,他确实能以圣旨为由,调令圣上亲兵。
“住手!”
却是王首辅站出,神情肃穆道:“崔大人,此举不妥!新皇未立,怎能血染朝堂?高贵妃弑君,无非是为了谋夺皇位,此事二皇子岂会不知?崔大人怎能让圣上蒙受冤屈,交托皇位?”
被禁军拉扯的官员立马高声呼应。
卫惠德也站了出来,沉声道:“崔大人,我等忠心为了大靖,皇位传承事关重大,怎能交托弑君之人!”
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出声议论二皇子得位不正,比起嫔妃的胡搅蛮缠,王首辅这个两朝首辅才能动摇圣旨。
崔昀野肃声斥道:“圣上明旨传位二皇子,尔等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莫非是要自立新皇?”
王首辅语重心长道:“圣上唯有两位皇子,二皇子资质平庸,且母妃德行不堪,罪孽深重。但三皇子人品贵重,深明大义。且你也看到了,自从议论传位起,三皇子从未埋怨或质疑圣上的旨意,可见其孝顺父皇,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如此品性,定能成为勤政仁慈的贤君。无论谁继位,你都该当太师,你又何必执着于圣上被蒙骗时写下的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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