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放下茶盏，实在没心思看这些儿女事，微沉了语气道：“你带着沈姑娘和文丫头去后院玩儿吧！午膳不用等我们了！”
霍夫人迟疑了一下，而后目光打沈瑜面上扫过，心里有了思忖，很快就端起笑脸道好，热情的拉过沈瑜的手，招呼她去后院玩儿。
沈瑜被拉的浑身一僵，犹豫纠结的目光看向崔昀野。
她只以为自己是黏着昀哥哥，却没想到，跟着昀哥哥，会有那么多人情世故要走。
崔昀野朝她笑了笑，又微微点了下头。
她脑子里飞快运作，而后跟着霍夫人走了，走时明显听到霍文心不悦的哼声。
待正厅只剩下霍家人，霍老爷子盯着崔昀野，开门见山道：“你此次来江州，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崔昀野拿起新上的茶盏轻抿，抬眸间不经意的扫过一旁的丫鬟。
霍成浩会意，朝在场的奴仆说道：“都下去吧！”
丫鬟小厮不出声，但纷纷垂头走了出去。
这等机密氛围，霍星川和霍羽棋两个表弟也明显紧张起来，眼神专注的盯着他们的表哥。
崔昀野略一抬手，随侍立在身后的丁允鹤就上前拿出袖子里放着的锦盒，呈到霍老爷子和霍成浩坐的主案。
他打开着细长的盒子，一卷明黄圣旨跃入眼帘。
霍家也只在霍老爷子当家时收到过圣旨，如今众人骤然见着这耀眼的明黄，心里无不一咯噔。
是福还是祸，总归不是赏赐。
崔昀野观他们面色，淡笑了声：“这是皇帝给我的密旨，外祖不必担心”
霍成浩嗔怪的瞪他一眼，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早早拿出来商量，还有心思和那沈家女眉来眼去？
真不知道他在京城是怎么混的。
霍成浩站起身 面容严肃的拿起那卷圣旨，在桌上铺开。
霍老爷子面色凝重的站起，迫不及待的去看圣旨内容。
两个表弟也凑了上去。
霍成浩看完，转头用锐利的眼眸盯着崔昀野：“你要出兵去讨安南？”
这时，崔昀野也放下了茶盏，走到他们身边，正色道：“皇帝要我协助讨贼，我不能不从”
霍成浩皱着粗犷的眉：“可我们不是只有五千兵力么？”
崔昀野：“这几日就扩充到八万，锐建营五万兵重新召回，另新增神机营三万兵”
闻言，霍老爷子苍老的眼眸也闪过精光
他看着圣旨，心里不断下沉。这八万兵力，本就是江州原有的，只是先前朝廷要裁减军队，他们隐而不报罢了。
可现在，这些兵力重新回到明面上，由这外孙组建，是真真正正的成了他的军队。
那些不服管教的兵营指挥使，想要继续管理军队，就必须听从调遣。
若之前的听调，只是看在他是总督的份上，那现在，就是奴仆对主子的服从。
“你有把握能打赢安南女贼？”
霍老爷子忍不住发问：“你到底只是一个文官，没有真的上过战场。就是看了些兵书，也只是纸上谈兵！”
“黔州在内陆，而陵江擅水战。你那么狠抓兵权，万一一个瞎指挥，断送了陵江兵力又待如何？你怎就敢轻易决定出兵？”
崔昀野敛眸避而不淡用兵，只语气沉缓的说着如今的天下形势：“安南女贼野心勃勃，聚集大量兵力侵吞黔州，虎豹骑的坐视不理，愈发助长了她的气焰。”
“皇帝派去的伏南将军必败，便是加上我们陵江军队，也只是成为安南女贼的一笔战绩”
霍成浩却是不认可他如此轻视陵江军队，语气不悦的问道：“你如何就觉得我们一定胜不了？”
崔昀野还是避而不答：“虎豹骑赵俨有反心，朝廷派去慰问的西厂公公带回消息，赵俨自请朝廷册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天下兵马。”
“而他则立下军令状，一年内，他将西征南讨，驱除外族，收回失地”
“他这不异于告诉朝廷，黔州是他有意失守的。西征禁军节节败退，如今安南又势大成患，朝廷只能指望他虎豹骑。”
崔昀野冷笑了声：“以当今皇帝的性格，一个臣子想要节制天下兵马，简直痴人说梦。”
“但皇帝也没有直接问罪赵俨，毕竟南陇地辖三州，赵俨手里至少有二十五万，甚至将近三十万兵兵力。”
“若直接蛮横的革职问罪，照如今外敌纷纷入侵大靖的形势，恐大靖又要多一个战力凶悍的反贼”
“所以皇帝派遣亲卫禁军，又试着调动陵江军队。既为试探我，又为震慑赵俨。”
“皇帝要试探，那咱们就拿出实力来，也让别的势力掂量掂量咱们陵江军队。”
“至于赵俨，他想要节制天下兵马，这其中除了三边和禁军，还包括陵江和各州的守备军，我自然不能让他得逞。”
霍老爷子沉思许久，仍是问道：“你说了那么多，可你到底有把握打败安南，擒获女贼么？”
崔昀野微微一笑：“安南的军队和战力一直不足为惧，只是那个女贼来的诡异。她所率领的亲征军可谓无往不利，伏南将军会和她较量一番，咱可避其锋芒，研究其他战场。”
说着，他似轻佻的对着霍老爷子道：“若咱陵江军队真的出师不利，未能协助讨贼，那也是常理之中，皇帝也没给我下军令 。”
霍老爷子猛一拍桌子：“你不说要让陵江军队打出实力，让全天下掂量么？怎么又说输赢无所谓了？”
霍家经营锐健营多年，其中花费的心血可想而知。
即使先前被朝廷忌惮而隐姓埋名，可如今有机会打出军功，他怎么也无法忍受这个外孙如此儿戏。
崔昀野稍微收敛笑意，认真的道：“我当然想赢啊，只是到底能不能赢，还得看江州的各位世伯世叔”
霍老爷子定眼看他：“你如今展露锋芒，究竟想做什么？”
闻言，崔昀野彻底冷下了脸，眉宇间是如出鞘的剑刃般，锋利果决。
许久后，他声音轻而沉的说道：“如今为上不仁，才使大靖陷入战乱。陵江两州没有感觉到战乱的痛苦挣扎和朝廷的搜刮，是我一人为两州百姓谋安定。”
“若真到了我崔昀野的死期，我不会再将权势拱手相让。”
“大靖有鼎，定在中原。要是政治清明，天下归心，那鼎再小，也是重的。可若是国君没有德行，那鼎再重，也是轻的。”
既是轻鼎，他未尝不可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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